29回
范睢向来对自己的才华很是自信自负,想他放眼天下格局,巨细俱察,雄辨大才,在魏国仕子中更无出其有。如今初露崭角,正欲锋芒待起之时,偏在这小小的卫国中遭受到平生第一次辨驳挫败。
额头微微渗出湿热,他心中快速盘算着,要用什么样的言语驳回去并说服对方,也只不过霎刻间,他已经是想到了。
他抬起头来,笑了笑:“这位小先生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还不够全面。想那秦国既有行动,楚国又岂会坐视?当年秦国张仪戏楚,他们可是至今仍在耿耿于怀呢。”
吕纬纬露出一副了然的微笑:“以楚国之力,他又怎能与秦、赵相抗?这两国都是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可叹先生既有张仪之才,目如炬烛察于秋毫间,安有不审度时势而择求富贵呢?”
范睢心微一动,不由对这小孩子打量多几眼。
只听纬纬轻声道:“不瞒范大人,我卫业已派出使臣前往赵国和齐国两地,将此次魏之来意转述的很是清楚了。卫虽是弹丸之地,但处于在魏齐韩赵四国当中能起到平衡缓冲的作用,又能为各国带来商贸之机,魏国若然一定要改变这种形势,日后与赵国之间就少了一块缓冲之地,与齐国疆土接壤更易有相争之嫌。濮阳乃周室天子所赐,数百年生衍,与众邻国相尊相敬向来无害。这些都是为什么齐赵韩一直没有对卫国进行息扰的原因。不然,以赵国实力,赵武灵王过人魄力和胆识,早几十年前就将濮阳收入囊中了,怎么还论到魏国今日的在此指指点点。”
庭堂上的老臣们听得此番说话,都觉极是有道理,不约地面露微笑,频频点头。
这小娃儿不简单那,气度从容,侃侃尔谈,没有半点儿胆怯畏缩,更兼应对自如,言语流畅大雅,显然这都是他抒胸于怀,不象是受过他人指引的样子。
但以他这般小年纪有这样口才见识,终是难以让人相信。
范睢不动声色:“这是卫国的想法,还是小先生你的臆测?”
吕纬纬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继续接着说:“不妨直言的说,范大人这次奉命而来,待回复命之时,只怕魏相大人在魏王那里面子可不好瞧的。自然而然的,陈大人和范大人两位在魏国的前程也将大受影响。”
范睢轻皱了皱眉,对他转移话题突然提起自已的窘景而显得有些不满,似是别有用意一般。
“大丈夫立身处世,自当求功立名显扬于天下,岂难道就甘于就此平凡,或终日仰人鼻息间,寄居于他人之下?”
话言正中击中其心,明知这是谈判攻心之术,见他目光灼灼的望向过来,似是在等待着回答般。还是忍不住发问:“那便又是如何?”
既能击中到对方心中所忧,吕纬纬微微一笑,不再那么言词激烈,她轻声道:“我卫对范先生慕名久已,只可惜濮阳太小,没有能令你舒展才学的机会。不过,既能借机得见先生一面,卫亦准备将自己作为一份厚礼送予先生。望先生把握!”
范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这孩子的意思,卫国是同意献降了?看着吕纬纬,又看看卫怀君,见他脸色沉凝木然,并无表示。
心彭彭的跳,口干舌燥。他终究是个心细理智的人,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稍一下冷静下来,便问道:“尊阁愿意奉城,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有什么条件尽可说出来,范愿其详”
吕纬纬脸色一沉,转身正面向着他,神情肃穆,然后一字一顿地道:“范先生,卫国宗业岂可拱手,我等上下绝不献城!”
此言一出,卫国几名老家臣叫苦不迭,心里埋怨道:“还道他之前有意要恃价待沽,跟魏国商量着价码的。那想这小娃娃说话还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猛说僵了去,得罪了魏国岂是易了的事情?只怕卫国很快就要面临湮城之灾,诸座我等之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范睢一阵迷惑:“那尊阁的意思……”
吕纬纬嘴角斜勾:“范先生还不明白吗?卫既不献城,尔等回去复命不是死罪就是下狱。卫若献城,魏国必陷入敌环之境,于你范先生也没什么好处。哼哼,原来这份前程机会范使是没什么心思去把握了。”
范睢一怔,正要细琢其中意会,庭下有宫卒来报:“启君上,魏使陈季已到庭外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