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去,两岸风情如画,青山碧黛倒映如泱,岸上不时见稻禾青绿,草舍两三间。
吕纬纬站在船头,披襟迎风,两旁景物如箭般不住倒退,大有大江滔滔东去之慨,不由胸宇中豪气顿生:人生苦短,江浪淘沙,岂能碌碌无为空负年华,谁说做女子的就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此番志向立足天下,笑尽英雄往事。
小桃初次坐船出海,脚步颤颤的,倚着船仓的门桅不敢靠得船栏太近:“小少爷,外面风大,老爷吩咐进来用膳罢。”
船上的餐饮煮食虽然没陆地里的自在,不过吕夫人考虑周全,让人配了冰鉴(战国时期的冰箱,是由铜或铁合成的,里面置有冰块,可以较长久地储存食物,令食物不易变坏,是最早的冰箱雏形),装进了许多的干果腌货,零食点心什么的。
进了船厅,见里面已是设了案桌,摆着几味可口的小菜,有肉干、鱼干和一些腌制的瓜菜,自然也备有纬纬最爱的冰镇酸梅汤。这样的大暑天气,江上行船品尝美食,果然是人生一大乐雅之事。难怪21世纪时有钱人都流行环球游轮了。
饭后趁着江风清凉,就小睡了一会,待醒来时船已靠了一处繁忙码头。仆人们正来来回回的忙着购置厨伙物品,给马匹添加草谷、给水厢备上清水等等工作。
吕纬纬跟着父亲身后,跳上码头桥板,就听得卫英在隔壁坞头叫唤:“韦儿,韦儿!这边来”
朝他点点头,正想着不搭理的,吕承宗却已是走了过来打招呼:“原来卫大人也打算在此处落脚?”
卫泶点点头,笑道:“桂陵虽是小地方,好歹我还有些旧识世家,便是趁机过来述个话。”
吕承宗笑了笑:“卫大人足不出户,却相交于天下,好生让人羡佩。”
原来在战国时期各储侯国皆设驿道,每个城市关卡进出之时都要交纳一定税金路赋,国家财政收入之一种。因此不论陆路还是水路,都不例外的。往往越是繁华大都,所收取税金就越高。商人带有货物的话,还那税金则是按其货值的比例抽取,有的甚至高达十分之一。所以很多商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税关都愿意高价走水路,而不愿意行走陆路。
桂陵原属是卫国的地方,与濮阳一水相带,差不了那几百里的水路。由于地方小,税金又是整条濮水水驿最便宜的,因此一时空前繁盛吸引更多的商人过来。有些人甚至宁愿走得远些,都要拣在此处落个脚,给船上备点什么物品日用之类的,也就给桂陵带来了不少商机。
吕承宗是顾想着女儿小,怕晚上不惯在船上过夜给江风吹落下了病根,这才决定带着她上岸找一处住的地方,顺便给船上添置些有的没的备用。
而卫家则是与桂陵的主事上两代同为卫国世臣,卫泶与桂陵的现任主事也都算得上相识。他既过来拜访故人,税金自然是免了的。
两家大人各告了几句,便是分头两行了。卫英见没跟吕纬纬说上几句话就又要走了,好生失落,走远了后仍不住的想向父亲打听她落脚哪处客栈,卫燕一声怪笑打断了他:“你小子莫不是看上了吕家那只怪物?老缠着她有什么意思,不如……嘻嘻……为兄替你……”话没说完,卫泶满脸怒容,喝断他的话:“逆子无礼!你身为兄长不好好的给兄弟带作礼范,还说这等不知轻重的轻浮话,你是存心要教我卫家羞尽颜面啊!”
卫燕不以为然的将头扭过去一旁,心中有些不忿。
卫泶仍自怒气没消:“你个不屑子,你若有人吕家的一成儿本事,也就用不着背后图人家的乐园了。哼!我卫家那一点颜面就快被你丢光了!”
卫燕不吱声了,他最是怕父亲。慢腾腾的故意落下几步,然后小小声的嘀咕道:“你还不一样看中了吕家的院子,不过是借我出头罢了。”
吕承宗领着女儿到了一处干净的客栈住下。桂陵是个小地方,那想象中豪华大气的旅店是没有的。当时住旅馆的人绝大多是为奔走生活的,那来什么旅游休假的闲情,加上服务行业意识也普遍不高,导致旅馆设施都很落后,远不如唐宋。
但以吕纬纬的眼光来看,这何止落后?那简直是简陋得不象话。
就跟电视里小日本古时侯的穷苦人家差不多。一间大房子,中间方方正正摆一处火台子,然后地板上铺上两张席子,就这么光秃秃的再没其他的了。
亏他们住的已经是本区最好的旅馆了,总算还是比较干净的,不然那屋内地板、墙壁也非得许多臭虫跳来跳去不可。
既来之则安之,出门在外可不能让老爹看小了,说她娇生惯养的,下次要再想跟着出远门可就没那么容易啰。
小桃铺置好被枕,回身道:“少爷,请你安竭。”
不知怎么地,每听她恭恭敬敬的说这话时吕纬纬就有种发笑的冲动,要换在21世纪,叫人早点安竭那是要遭骂的。
每个时代的生活习俗语言都有着各自的特色啊。
她嘴角动了动,强忍着笑:“嗯。你也早点竭了吧。”
小桃怯怯的退于一旁,拿起老葵叶子轻轻的帮她打起扇来。
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寂夜如墨,星子崔灿。这个时代的夜生活及娱乐事业都不发达,人们早早竭息下来,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依稀的传来嘻闹欢笑之声,想来是哪门大户人家招待贵客吧
吕纬纬睁着眼睛了无睡意,心想现在最多也才十点来钟,环境安静得真不象话,就跟旷野似的,连隔壁房间父亲翻转的动静都听得清楚。
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阵琴鸣,如山谷空空,曲韵悠扬,令人心怡神往。
吕纬纬虽还没修习乐器,但作为大户人家的吕府中是设有乐师乐伶以招待宾客赠以助庆。这乐器的声音她一听便是能分别得出来是琴是瑟还是筝。
战国时期音乐已很是盛行了,乐器有分八音,分别是金(钟等)、石(磬等)、土(埙等)、革(鼓等)、丝(琴瑟等)、木、匏(笙等)和竹(管箫等)。而琴作为乐器之首,在各种祭礼、国宴等大场合使用,向来是贵族们所持有,一般平民家中的乐师极少有这样的乐器。
她躺着静静的听着,如身处静幽竹林,又仿听着滴沥雨声,夏日中有这一缕清凉顿觉心情畅舒,心想这抚琴的人倒是个心净如境空明的君子贤人。琴声渐渐落下,过了一回,却转了另一曲,琴声铮铮,如风云起涌、鼓角相争,满怀壮志ji情般,与刚才的平和清宁风格大不相同。
她听了一会,不由地坐起来,诧异道:“这琴声激昂中带着愤抑,起起落落,似是心有壮志不能酬展之意。转曲之间竟然如此差落?不知是什么人?”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