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都
吕纬纬顾不得地上雪雨泥泞,跳下马车。
啊,历史上久负盛名的战国古都!当时华夏最辉煌繁盛的都会!中原最富庶丰饶的城邑!!
道路四通八通,如蛛网密布般通往各国,纵横南北,横贯东西,汇四海之财,集天下之利于一处。于是各式各样的制造行业、农牧蓄业、商贩银市、饮食娱乐在城中密布如林,井然有序。
处处可闻丝竹莺歌,空气中弥漫一种脂粉与酒肉的香气,擦身而过的人们,多数衣着光鲜,举止拓落不同他处。
肥膏满身的商人十指套满金玉、轻裘锦袍的贵族公子神采飞扬,策马而过、艳装珠翠的年轻女子莲步款款,巧笑倩兮、美目流盼……
牛马嘶鸣、走酱贩车,木轮辘辘,商店的伙计在大声招揽来客、街头商贩买卖讨价……各式各样的声浪汇成这喧嚣纷杂、鼎沸热闹的如火如荼场面,连灰蒙潇冷的天气都尽被湮灭抹消。
才刚驻进了驻馆,便有吕家的下人寻来送上吕承宗的书简。原来赵国注重修路,大道北可往燕国的涿、蓟邑,南则通郑卫两地,更是直达至卫国的濮阳。故而,吕承宗的书信反而比乌倮早到了邯郸两日。
急急的拆开一看,吕父叮嘱如昔,只是对卫吕两家之事所提甚少,略略的说了两句,大意是卫少君联合忠腹的几个家臣利用此次机会向卫荥发难,趁机夺回濮阳治理大权,卫家大势已去。待事一毕,孩儿你就回来濮阳吧云云。
吕纬纬却一直心挂着凶手伏罪与否,不住的向信使打听家中情形。
这信使名吕行,是乐牙的义子,也算是吕家的个半家子了。长得浓眉大眼的颇有人缘。经不住吕纬纬的再三纠缠盘详,只得一一道出实情来。
听完,却让吕纬纬如心头梗了一块大骨,百般不甘和出奇愤怒。
原来卫屡罪证确凿无可辨过,按律刑是罚判死罪的,但卫国有旧律,如果贵族杀了平民,可以用金钱换取刑罚,以功爵抵过犯罪。卫荥眼见自己官职被削,实权已剥,连同家业也罚了大半,深知在濮阳是呆不下去的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用仅有的一点余势,以功爵和金钱抵折过此遭,全家乘夜离开了濮阳,投奔魏国去了。
魏国是卫国的依附嶂屏,他这般做法,卫怀君倒不好越界追究,以免得罪了魏国,加上他只志在夺回濮阳的统治实权,既已成定局,也乐得省去麻烦。只是苦了吕家,眼见仇人逍遥法外,心中怨恨不已。
吕承宗因女儿年纪小,所以也就没有与她多说。但吕纬纬既是打听出结果,又岂会甘心。暗自咬牙切齿,非要这灭家血仇在自己有生之年,以血清洗不可。
她不仅仅是要将真凶绳之于法,连带地,卫荥觎觊敲柞吕家、收卖人命作为同犯一样是罪该万死,就连对诸无好感的卫燕曾经对自己行径轻佻也都变得十分罪大恶极起来,迟早教他以命抵填。
卫屡,我要让你卫家一族,此后尝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绝户野荒的凄惨滋味,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悔极当初为人!
愤怒,几乎让她握碎了拳头,唇上齿印渐深。
直至燕生携着小诺前来告辝,吕纬纬才回神过来,于是强打起精神,与他作别。
燕生与她相处十数日来,得知她家遭变故,表情也是淡淡的,不作多一句置评。吕纬纬却知他是拙言内秀,不以为然。
小诺年幼茫懂,离去在即,仰着脸道:“吕哥哥,你以后还要来找小诺玩哦。”
吕纬纬压下心头伤痛,强笑道:“这个自然。”顺口问了问小诺的姑姑在邯郸的情况。
燕生道:“她姑姑是平阳君的侧夫人,颇得宠幸,在赵家地位也不算低。昨日一到邯郸我就带了小诺父母的信物去求见她,她大哭一之后去求了平阳君的准许,如今已是派了人车过来要接她去了。”
平阳君赵豹,与平原君赵胜,同是当今赵王的异母兄弟。小诺得在这种巨室宗贵人家下蔽托,不蒂是最好着落。
吕纬纬非常喜爱这位小姑娘,既怜她年幼失持失怙,又喜她娇憨天真,眼见觅得归处自然替她高兴。
平阳府的马车就在驿馆外,燕生陪着小诺上了车,与吕纬纬挥手依依惜别。
乌倮一直站在吕纬纬身后,眼看她目送马车都转了街角不见了,仍自望着那方向久久发愣怔,情知个她心中有郁结,于是有心要哄她高兴,便道:“这邯郸城可比新郑热闹得百倍,街上有许多好玩新奇的东西,好容易来了一趟,你不和我去逛逛吗?还有那赵王宫,离此地不远,你要不要去瞧瞧?”
吕纬纬精神略振,点头道:“好,乌哥哥。我们这就瞧热闹去。”伸过去拉着他大手,感觉他手心温暖地包裹着自己,掌间有常年练武缮马而留下的粗茧,皮肤间不可避免的轻微触碰摩挲,象一柱细如汗毛般纤幼的电流,沿着指尖,脉脉游走遍周身血管经脉,最后进入跳动的心室,带来一种异样的悸颤。这种感觉就象清晨绽放于枝头未梢、还带着露珠的花朵儿,颤颤悠悠的教人嗔喜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