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钵可汗?望一眼父王,又望著眼前魁伟男子,他就是当朝皇后的哥哥,突厥的他钵可汗?
早闻突厥男子粗犷伟岸,这些年也有偶尔得见,今日御林苑筵席列席的更是突厥一族高官史吏,人上之人,然而与眼前男子相较,无异云泥之别,男子王者霸气,譬如锋芒犀利的一把利剑,随时等着脱鞘而出,直指日月。他钵可汗?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若不是他的年岁与父王相差无几,够做我的父亲的话,这样男子,确也不失为能匹配我的夫婿。然而究竟年岁相差悬殊,想及他为和亲而来,此刻看他,我眼中不觉蓄了生分恼意。
“赵王爷。”他钵可汗亦无误道出父王身份,嘴角牵引算是笑了一笑,然而眼眸中殊无笑意,转眸注目于我,触及我眼中恼意,一抹谑笑倒是从他嘴角溢开。
我心中更见生恼,唤道:“父王!”,拉住父王便想要走。
“赵王爷大名如雷贯耳,便是在大周众位亲王中享的也是独一份的尊贵,今日一见,原来是与女子俯首贴耳之辈,”讥诮的话语从他钵可汗口中传来,侧首看,他钵可汗嘴角微翘,流露轻蔑之色。便是没有要随我立刻一走了之的父王视听之下也不觉动怒,将我拉在手肘上的手慢慢抚下。他钵可汗眼神瞥过,注目于我,别有深意笑道:“踏足金銮殿亦如入无人之地,无论是大周赵王还是大周皇帝,予宇文郡主宠眷果然无可比拟。”
想及前次于金銮殿外喧哗大笑,奉召入内,一路也是笑声淋漓,之前金銮殿门外窃听到的正是他钵可汗求亲之事,想必那事早已传入他钵可汗耳中。心中不由又恼起司马老儿来,若不是无意闻得他老来得子的事,我又何以行为如此失矩,这样形骸放浪之事为他钵可汗耳听,无端激起他的亢奋?心中忧虑参半,虽则伯父召各位叔伯膝下所有能够婚配的郡主进京,只怕他钵可汗早已对我有了兴致。
……先前突厥宾客面前,父王格外宠眷千金,倒是多此一举了。
“可汗会意错了,”父王握一握我指尖,略示抚慰,“爱护子女的父母不足为天下笑也,笑邪?为社稷安康舍弃姊妹之兄也。”父王澹澹谈吐,无顾他钵可汗脸色倏变,抬手与他钵可汗指教道:“伦常亲情乃我大周国之基本,他钵可汗虽与我族习性同化,尚我族品德,可见还是门外之人,知之不深。”
他钵可汗神色阴沉莫名,也难怪,父王话中‘为社稷安康舍弃姊妹之兄’指的正是他,他沉默片刻,冷冷道:“五十步笑一百步罢?大周皇室应同本汗求亲,又与本汗何异?”全然不忌讳求亲的人原是他,他盯视著父王,嘴角缓缓牵起一个轻蔑弧度,“个人私欲牵绊引导情感,顾小家而罔顾大国,岂能是王者风范?这便是大周国之基本?赵王爷未免小家子气!”
“原来可汗婚姻大事竟是小家小事,”父王垂眸低笑,注目抚摩他掌中我的五指,“可汗好生自践自轻,”父王双眸微抬,笑对他钵可汗,“于顾小家的本王而言,绾绾人生大事便是本王头等大事。与可汗思想如此不对等,想来再说下去言语也没有共同,可汗请便。”
面对这个为求亲而来的人,自然没有好感,这厢与父王说话,我因不敢显露锋芒,一直沉默不语,心下早已不耐烦,父王自是察觉,低眸望我一眼,已意欲带我离开。将我多暴露在这个求亲的人面前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已无意再与我回去筵席,父王看向他钵可汗道:“皇兄已等待许久,可汗请回席,届时小家大国之事可汗一并与皇兄请教吧。”
他钵可汗闻听最后几字时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很快又恢复了坚毅刚硬的线条,他望一眼筵席方向,目光转向我,再回到父王身上时已带了玩忽笑意,“一个赵王,已让本汗难以招架,再加上大周皇帝……”他钵可汗浓眉一轩,“倒不如就在此地席地而坐,叙话听琴。”
听得他钵可汗此话,我方觉察此地较于之前筵席,听得琴音清晰许多,想来抚琴人距离此地并不远,心神悠然之际,耳畔父王话语落在我的心头,更如铁锤重重敲下,“可汗意思,已然相中绾绾?”父王话语,不知何时凝了冰雪般的寒意。
那寒意令得他钵可汗愣了一愣,随即注视父王的目光亦渗了极地冰雪,但他声调与话语都是那样捉弄似的漫不经心,“本汗素喜爱人之所爱,珍人之所珍,”他钵可汗的右手又有意无意抚摩在腰间七宝匕首上,脸上那一瞬间划过的晴朗,倒酷似司马泯风偶尔开怀之时的神色,“本来未拿定主意,但赵王爷紧张和绾郡主恼怒之色……”
他钵可汗眸中仿佛一点谑亮星光波转,划过父王,划过瞪住他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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