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又再问小绿,公文到底是何内容。()
小绿自是不知具体内容,只说是两份,有一份自是涉及姨娘的,苏州周府里上下都说姨娘只怕不能再算周家人了。当然这话她没明着与文箐说,文箐却听出这个味道来。想着姨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实在也是个可怜之人。她一时想到周夫人的病,要是知道公文早就下来了,又会如何?突然便佛至心灵,也不知如何就一个直觉,只坚持小绿万万不得在周夫人面前提这个公文的事。才一交待完,又同陈嫂合计,让刘娘子那边到时也多注意口风。
周夫人先是见得刘娘子,自是应酬几句,一再表示谢意。刘娘子自己这边戴着口罩甚是不利落,隔了半个屏风见姑奶奶十分没精神,人已削瘦不止,说话也气喘,也不知能拖得多久?于是说话也十分小心翼翼,择了主要的话题,说得一二,便出了门,直落泪。却见周家小姐正站在廊下,盯着自己,忙抹了把泪,强挤了笑对身后跟着出来的陈嫂道:“听说这个什么面罩还是小姐提出来的?真是聪彗又极有孝心。”
陈嫂见小姐的好得到别人认可,自是觉得荣耀,说道孝道,便道自家的小姐真是天下有地上无,唯有这一个,同她又说了说小姐如何为夫人的病着想,如何看医书等等事例,听得刘娘子更为心动,心想难怪二奶奶在意这个表小姐,原来真正是小时见了,已经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自己在这里还得盘桓些时日,不妨多注意,要真是牵了一根红线,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对周家,沈家又何尝不是一个妙事?
文箐彼时哪里还想得人家的算计,她还想着周夫人那边答应自己悔婚一事呢。见刘娘子出来,忙陪了小绿进去探望。周夫人毕竟想着刘娘子是外人,周府的事自是不好向她打探,此时听得小绿说老太爷去世,自是大恸。她这一悲伤,直接影响病情,幸亏文箐料想周全,早就请了医生在院里候着。如此忙乎下来,一日便也过去了。
阿素这边又忙着安排房间,好在曾婶这时见周家住得实在拥挤,又在前院腾出一间客房于刘氏夫妇。文箐同阿素忙了一天,再无力气说其他闲话。
只是周夫人房里是连续几晚彻夜灯不灭。
陈嫂在旁不是端茶倒水,便是费神劝解。刘娘子总是在一旁伺机观察周家上下,发现居然是忙而不乱,周家小家更是一点即通,小小年纪,竟然能让陈嫂也听她的话,于是对文箐更是半点也不敢马虎。她经常拉上文箐说上几句,却发现表小姐实在机灵,常常要把话题引到沈家,总是不自觉地就被小姐拐着就拐跑话题了。奈何自己受二奶奶所托,同周夫人那边也没得到一个肯定地回复,好不心焦。
且不说她这厢如何,单表周夫人那边晓得老太爷不在之后,虽然早早就有心里准备,只是这个消息来得太快,没想到自己差点儿死在船上,反而没赶上见老太爷一面,除了自责内疚的同时,难免同时意志便越发消沉。好在是陈嫂天天在她耳边念着少爷同小姐,这才让她打起精神来,老爷如今没了,周府能护文箐姐弟的老太爷一去世,她要再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她这忧心忡忡,又想到刘娘子的话里意思,沈家不嫌弃周家如今这副模样,到底是不想给外人一个“落井下石”的说头,还是真正顾念自己?如果是前者,只怕难成长情,便是后者,自己一离世,文箐会同自己一样落个寄夫家篱下吗?会不会又走自己的老路?越是这般想,她越是觉得当初老爷答允的这门亲事太过仓促了。左右思量,便只想着一个拖字,再不肯同刘娘子说及这个话题。
周夫人这边同陈嫂合计着,商量着小姐来日归宿问题。陈嫂是赞同与沈家结亲的,毕竟二舅老爷是个极和善的,二舅奶奶也算是个熟人,沈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因为夫人关系自是会看重小姐,不会嫌弃小姐是姨娘所生,比起日后嫁个不知底细的要好得多。她这般一一说出这其中的好处,周夫人叹口气道:“你说的这般好,当初……咳……这些话我又何尝不也是一一听过,如今却也只是这般光景……咳咳……”
她这咳个不停,陈嫂忙认错,周夫人边咳边摆手,片刻方道:“我看箐儿是个有心里主意的人,那日我同你的说的话只怕她是听到了却不动声色,听得我给她处理好旧事,她竟然也能明白。我见她眼光里甚是期盼。只是沈家如此坚持,只怕是一时退不了……”
陈嫂认为周夫人过虑,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家自然是好的,再也没比这好的亲事了,只是夫人现在心理有阴影,拿自己的事当成小姐将来来想,自是觉得难过。她这边同刘娘子一再打听表少爷的事,听得表少爷虽年幼,但实在不错,不想小姐就此断了好姻缘,只得托口道:“夫人,如今想这些尚早。小姐与表少爷的事,成与不成,不妨看来日,要我说来,此时也不必急于下决定。再说,小姐既是个有主意的,要是将来表少爷也是十分喜欢小姐的,想来小姐自有主张。夫人不如放宽心思,养好病,过得几年,再把表少爷细细看看,反正婚书还没下定,不是?”
周夫人听得她有意成全沈家,想来自己要真去了,似乎也只有沈家能依靠,此时是万万不能得罪沈家,要不然徐家不认姨娘,文箐自是得不到徐家的支持,要是没了沈家,那只怕将来的日子更是难过。于是,在陈嫂反复劝说之下,又提舅老爷的人品,而刘娘子时而便提自家二奶奶如何喜欢表小姐,夸赞表少爷好学勤勉,小小年纪也是个极有孝心的人原来要断了婚事的念头,一时也没了。
文箐此时还蒙在鼓里,再说,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她能跳脚出来反对?相反来说,她同沈家的表兄完全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成亲了也不会担心有怪胎,另外如果把事情摊开来同她讲,只怕她也得认定了周夫人是给她找个好靠山。至少,当时来说,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