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没想到,自己才到脚步,城门口的事情便也如长了腿一般,已传了开来。()次日里,隔壁邻里便也隔了篱笆同陈嫂攀谈昨日在城门口的热闹事儿。加上又把归州的事从曾大嫂嘴里传过,一时传得周家这几口好似真有神力一般,十分的炫目起来。而且传言,总是加上一定的加工,所以到了文箐耳里,也变得有些面目全非起来。
文箐哭笑不得。不过也算是习惯了。反正在归州时,故事版本已经多了,如今在岳州也算是又闹上一出罢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了。
不过家里人手是紧张。她看着陈嫂早起晚睡的,白天黑夜就是侍候自己三个,心里过意不去。有天看着陈嫂坐在院里挑着豆里的沙了,要站起来时,突然觉得腰酸,身子一斜,差点儿摔倒。
文箐那个时候,真正的体会到了四十多岁的女人,早就是身体走下坡路的时候。又有一次,看到她头发里有几丝白发痕迹,凑近拨开来一看,果然心里不禁凄凄:岁月如刀,步步催人老。
她同陈嫂道:“咱们再请一个厨娘回来吧,一天就让她来给咱们家做两顿饭吃,便是。”
陈嫂不同意,道自己现在的活儿就是做做饭而已。文箐道:“那还有一家所有的衣服鞋袜,现在不都不出自你一个人手里吗?冬天渐近,还是请了好。再说,一个月花也才花得几十贯钞,实在不贵。”
陈嫂拗不过,心里想便是要挑人也得自己合意不可,到时肆意刁难一两下,就免了雇工了。不过没相屋,此事文箐自己张罗开来,找来的是曾婶的侄女的妯娌。这下陈嫂也不好得罪曾婶了,只得应下来,雇了此人。
文箐同陈嫂道:“陈妈,对阿素姐我便如亲生姐姐一般看待,而你是阿素姐的娘亲,难不成我还嫌弃你年龄大不成?自是想找个人,替你多干些,让你轻快些。也算是替姐姐尽一份孝心罢了。便是母亲尚在,也定是舍不得你日日如此劳累。”
此话让陈嫂心无任何芥蒂,只是越发的注意侍候的细节了。有次,她突然大惊小怪提到:“小姐,你耳阿眼上的洞何时都长实了?这下可如何是好?下次要戴耳环时,还得再受次罪。阿素以前怎的没教你如何护好那耳洞眼儿?”
文箐心想,阿素自是教过,不过她向来阳奉阴违,再说后来一系列的事儿发生,谁还注意自己耳洞上的事?她闲年纪小,挂耳环碍事,幸亏是守孝,戴不得这些个首饰,才免了此罪。
可是陈嫂接着又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来,道:“小姐,你如今也不小了,真的该缠足了。”
姨娘亦在旁边附合。文箐见她那三寸金莲真正能算是掌上舞的尺雨了,只是反问姨娘:“姨娘,可还记得,上次在乡下,你多走得几步路,便已经疼痛难忍了。我若是日后常奔走于常德乡下,又岂不总要遭缠足之遗痛?”转头对陈嫂道,“我晓得陈嫂是为我x后着想。只是你不也早说了,我亲事已定。难不成来日他会嫌弃我脚大而不顾?若是这等只重样貌之人,又岂是我之良人?”
陈嫂同姨娘二人皆被她反问得无话可说。只是仍偶尔念得几句,道是日后可不能因此生出恨事来。文箐笑道:“我既已决定,多说亦无益。”
好在到了八月中旬,阿素那边派人送了消息过来,道是探五郎娘子有喜三个月足了。文箐是惊喜万分,没想到阿素同祈五郎动作真是不慢,而且这么顺利就有消息了,想来她在祈家的日子不会难过。忙同陈嫂合计着,将李诚前些日子从苏州送过来的缎子,送于祈家去。
文箐道:“我们便不去父亲上坟地生祭了,你一同办了此日罢。”陈嫂相心着在幸亏有厨娘照应,又托了邻里晚上关照一下门户,这才带了礼物,同了栓子兴冲冲奔常德府而去。
文箐发现家中陈嫂一没在,果然就觉得家里更是安静,甚至少了好几分人气起来。文简还念着中秋节吃的月饼,非要闹着上街去挑拣。文箐想着姨娘打从上次去乡下回来,一步也没出过院门,也许趁陈嫂不在,偷偷溜出去,玩一次也算是恰得时机。
姨娘也算是勉强同意出门上街去。文箐想着无非是去糕点铺子给文简多挑几样点心罢了,另外最主要是见识岳州的商铺到底热闹不热闹,为日后生计图谋。
只是并没有等到她好好察看沿街各铺面。马车才在糕点铺面一停,姨娘下车的时候,正好碰到另一车也起步。差点儿冲撞上小文简。可是姨娘盯着远处一个背影,唇色发白,狠狠地抓了文箐肩,直到那人影消失不见之后,姨娘才哆嗦地道:“箐儿,咱们速速回去!”
文箐先还以为是姨娘故疾发作,可是一看她神智清明,只是怕得厉害。到得家里,多次追问下,姨娘道:“我,我好象看到了……当年……那个拐我的那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