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意思是?”华嫣经得姆妈说铺子姓沈还是姓周的问题,心里也似完全醒过来了。()
沈吴氏垂了下眉,道:“我寻思着,这铺子一待咱们过完眼前难关,便还是归还于他们才是。哪里有娘舅家霸占外甥产业的?你姑妈是好意,可咱们也需得争口气才是……你箐妹今日既同你说,亲戚之间的坏毛病惯不得,咱们自家也莫要养成这毛病,招人嫌……”
华嫣急道:“箐妹,不是那般人,她说的那话并不是指我们……”
沈吴氏从盆里站起来,华嫣要帮着她擦脚。沈吴氏道:“好了,好了,你可别忙乎了,足都伤成这般了……你也莫急,我晓得箐儿是个好的,你勤向她问着点儿,日后你也需操持家务,莫要学姆妈对此事掉以轻心……铺子还与周家,咱们沈家不是还有义庄吗?只要先还了这外头债,日子便好过了……”
华嫣在里间叫铃铛过去侍候,收拾利落后,三人出来。沈吴氏见外甥女仍就着油灯在看帐本,便道:“看得头晕不?可记得些甚么?”
文箐起身,沈吴氏忙让她坐下,莫要再伤了脚。她亦老实地道:“这晚上,油灯下瞧着数字只觉眼花缭乱,认真盯这些数字,生怕看串行了。看得甚是慢,虽说帐本上的字迹工整,我大多也识得它们,奈何,且翻得几页,亦是看得晕乎……”
沈吴氏浅笑了一下,道:“我晓得,你比你嫣姐自是要懂得多。只你年少,让你几天看完这些帐本,实是为难你了。”
文箐想了想,道:“舅姆,这里的帐本都是小刘掌柜接手后的,那之前的帐本又在何处呢?”
沈吴氏听得外甥女刨根究底,便道:“箐儿,要先时的帐本的作甚?这我还真不清楚,兴许是不在这边吧。只是,你且瞧完铺子帐,心里有个数,日后……”
文箐讶道:“舅姆这是何意?”
沈吴氏讪笑道:“这铺子终归是你们周家产业,你姆妈借我周济一时罢了。这份厚情我心领了,且……”
文箐慌张道:“舅姆,你这话说得我惶恐。我来学着看铺子里的帐本,并不是要接管它。再说,我母亲可是再三交待,这铺子本来便属沈家的,也不姓周。它是当年母亲从沈家带去的嫁妆盈利得来的,虽不是全部,母亲归还于舅姆,一则是舅姆家正是急需的时候,另外也是人之常情,鸟兽尚懂得反哺,更何况人哪能忘本?”
沈吴氏听得泪水涟涟,一待稳定情绪,甚是感激地道:“箐儿,如今,你来得家里,家中景况你也见得一二。幸亏是有你母亲给的铺子,咱们这也是勉强维持生计。”
文箐点点头,安慰道:“舅姆,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表哥有表姐,再有这个铺子……慢慢地日子定是会好起来的。”
沈吴氏见楫儿困着了,便让铃铛抱着里间去,再打发银铃回房。一待屋里只有文箐文简与华嫣后,方才小声道:“只指望着你表哥了,可那也得熬些年头才是。你母亲是好意,偏赖舅姆我是个不懂营生的。别看你舅当年经营得偌大家产,一时没了,到得我手里,那就是更没个主张的,好好的铺子,也经营得不若你母亲那般好……”
文箐哄道:“正是多事之秋,舅姆这是又忙家事,又要料理铺子,自是分身无暇。”
沈吴氏叹口气道:“也不是这般说。全赖我,当日一时糊涂,因为些旁的事,原来的丁掌柜借口要辞,彼时我正忙着筹措银钱还债,只道丁掌柜抽的红利多了些,你外祖母便吩咐让小刘掌柜接手了铺子……如今想来,实是不妥。”
文箐对于沈家一接手铺子,掌柜便换了,本来就心生纳闷,其中的曲折缘故,亦是按捺住想打听。哪里想到是为了压缩工钱,故而辞退了原来的掌柜,老太太放上信得过的刘家人上去。假言道:“舅姆彼时必然是难为。听得表姐提及,小刘掌柜也是个中里手,来日这债务一清,自是好了。”
说这番话时,她自己心里亦在算一笔帐,因为周夫人可是将这最好的铺子给了沈吴氏,按陈管事以前的说法,一年至少也得有个十万贯钞的收入才是,可是今日看帐本,一加总,也才得七万八千贯钞?生意大不如从前一半了,心里已是对小刘掌柜十分不满了。暗里责怪沈老太太与沈吴氏完全不懂经营,竟辞了原掌柜。
“唉,你有所不知啊。只是去年先是雪灾,后是旱灾,流年不利啊。这丝却是难得,丝价上涨。又因旱灾,地里收入差,故而,买布的人少,店里货亦是卖不动。积压下来,难以处理。等好不容易把手里的卖得差不多,还了些债,却想再进货,货却又进不来。如今是半个空铺子,生意实是冷清……”沈吴氏说完,直叹气。
文箐听明白了,这是连锁反应,粮食少了,寻常有田地的人家收入亦减,可丝价因天旱桑叶产量少故价格上涨。这般,那些买布的人家进的钱少要支出的钱出,自然买布的可能性便降低了。等到下半年,铺子里且卖了货,却又再无钱提前购库存,故而,便是“青黄不接”。这个,她现在也是没办法,不了解这进货渠道,与客户情况,说不得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