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点了下头,指了墙角一个箱子道:“要是你有空,那正好。中午回来急急忙忙吃饭,带来的行李都没得及归整。你帮着我把要送给各家的礼都分好了。”
郭董氏听了,箱里真有货小眼睁得溜圆,笑得嘴咧到了耳后,道:“四小姐但管咐咐便是了。”
文箐起身走几步,却发现脚痛得厉害,这才想起来,棉托在衣物那箱,可那箱子被抬了出去。便对小西道:“小西姐,麻烦跑一趟,帮我从方才抬出去的那个箱子里取了棉托来。”
小西不解地问道:“棉托?四小姐,那是甚么?”
文箐连比带划地道:“就是一个没鞋尖的鞋状物事,你打开箱子,最上面的便是了。”
郭董氏打开箱子,文筠见她捧出来的全是各色大小不一的盒子,很是好奇,也不再央文箐讲故事了,凑过去道:“这里头都是些甚么?四姐,这是送给我们的?”
文箐见她小孩心性,好哄得很,便道:“正是。你我还不知家里各姐喜欢些甚么。人。哦,那下面有胭脂盒,还有别的小玩意,你瞧瞧,送给大姐他们还有你与文筜,可会喜欢?也不晓得家里有甚么忌讳,你帮我瞧着每样合适不?”
文筠来了兴致,一时好奇,二是被四姐委以重视,故而让郭董氏一一将箱内各个盒子都打开来。
文箐这时不得不为先时自己的英明决定而感慨——幸亏离开杭州时特意整理过,准备送给苏州两个舅姆那里的另行装箱了。
文箐在准备给各房送礼的时候,周李氏亦在屋里做同样的事。
只是她是在因周魏氏正月里可能要做寿的事,写着礼单,一边与平日侍候自己的余氏合计着哪样合适。说得几样,便对余氏吐苦水道:“我怎么这般命苦,心没少操,事没少做,骂没少挨了,末了,还要找最好的物事给她做礼。唉~箐儿他们姐弟归家,这般突然,我哪里去找好的人来服侍?”
余氏体贴地道:“这事儿,四小姐定是不知三奶奶的为难。只是,昨日左近来的那几个,没一个能凑合的,模样没有个出挑的不说,就是言行亦是粗野没规矩……莫说我们看不入眼,三奶奶亦是担心她们冲撞了四小姐,要按先时二夫人的要求来选,我看难啊。”
她不知先时二夫人从哪里找的,只听闻,在成都府时,二夫人身边的丫头都能识得些字的。就这一条,莫说是村里,便是常熟城里,一时半会儿都没地儿找,找来的一个只怕也是唱作的出身,故而身家清白的,那就更难了……
可惜啊,三奶奶这般为四小姐劳心劳力,奈何到了长房那边,竟成了没有尽心尽竟,也实在是冤。余氏为为周李氏打抱不平。
周李氏揉了一下眉心,愁容仍不展:“你这话说得甚是,我若随意去找个佃户家的来,今日文箐身边自是有人服侍了,可是只怕隔日又要说我怎么让她用个不懂规矩的,又说我薄待了侄儿侄女。好生为难啦……”还有一点,她没说出来,便是周魏氏嫌她这一房下人太多了,前两个月,文筠文筜两姐妹找的丫环,还被周魏氏伢此训了一通。眼下,听周魏氏的话,自是不用去外面找,那只能是自己身边派人去了。她在想:派哪一个呢?
韦氏方回来,抱了文箧在膝上喂着点心,听得他们的大半话。这时,亦忍不住将邓氏的那番关于丫环的话转述了一遍。
听到韦氏说到周邓氏的一句“我又不是个管事的,家里事作不得主,没法替你物色一个好一些的……”,周李氏立时如被点着的炮仗,恼火地道:“她一时不给我难受,便不消停。她自己要讨好文箐,将文筠的小环送于她,竟还编派起我来这般说出话来,所有的不是,都成了我这个临时掌家的责任了。她给了文筠身边的丫环,我便不会么?我派一个,再去找一个来,看还有人如何说?”
余氏不吭声,她觉得自己不会被派过去,毕竟现在忙着过年,自己要帮着三奶奶打点。
韦氏衡量了一下,打定主意要抱三奶奶的大腿,只是派谁去四小姐那儿,这个话题她是不想再说,不管走了哪个,她要做的活都多了不少。便随意扯了一个话题,或许三奶奶会关心的。“三奶奶,你说,沈家难道还真有钱?竟打发四小姐好几个大箱笼,路上我碰到洒扫的婆子,竟然说太沉了需要歇得一歇,瞧她们鼻尖都流汗了,想来箱子不轻呢。”
余氏在一旁立时惊讶地道:“沈家不是卖地卖房没钱还债了吗?又哪里还有钱打发四小姐归家?听说,沈家老太太当年对先头的二夫人可不如何,难道这会子没钱也舍得了?这说不过去啊……”
周邓氏果然更关心箱子这个话题,只是余怒未消,道:“既没钱,那该不会是装的石头充门面吧?这要打开来……”她想象着当众打开箱子却是些破烂或石头时,便突然没了烦恼,大笑道,“哈哈哈,沈家,竟也来这套……”笑过后,方才察觉自己这般太过失态了,便捂了嘴。
韦氏亦跟着笑,然后小声道:“只是,四小姐交待婆子时,一再让她们小心些,说里面有物事莫要碎了……我看她这般年纪,说话时表情绝不作伪的。”
周李氏把笔往礼单上一扔,道:“碎了?那能是些甚么?琉琉?瓷器?玉器?还是……沈家将这些贵重的物事是寄存在她这还是真送?或者……”
沈家宅子,听说差点儿被人抢了个干净,就连家什不是被搬了便是被砸坏了,当日之乱后,沈老三一家便去了杭州避祸,如今就算有剩下来的,沈家自己也要过日子啊,怎么会给文箐几个大箱?她是想想越烦躁。
余氏犹犹豫豫地提出自己的疑问:“三奶奶,你说该不会是他们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四小姐与简少爷他们到了杭州,他们难免不有些想法……”
韦氏喂着文箧,又低声道:“二夫人去了,我本当不该再论。只是,三奶奶,二夫人临终前还将两个铺子都给了沈家……”
“你们是说,沈家要打文简这个外甥的主意?这,还了得”周李氏稍一琢磨,越发肯定下来,立时便没忍住,说将出来这要是分了家,文简他们手中自会有些钱财,沈家要文箐他们养,那……她眉头紧锁,想着这般情况的话,后续又会如何……
“那,难道不分家了,才妥?”周李氏思谋着。
余氏给自家主母献策,隐晦地道:“三奶奶,这倒也不怕,毕竟,简少爷才几岁……”
她说完,见周李氏仍不语,以为三奶奶仍没想明白,便只好直截了当地道:“三奶奶,简少爷年幼,三爷操持外务,三奶奶与太姨娘管事,自然是不用怕的……”
周李氏烦躁地道:“这些我自是晓得。你道我愁甚?就是因为他年幼,作不得主,耳根子软,那边在lun理上讲,又是他娘舅……到时,我能奈何?”
余氏想了想道:“亲叔总比娘舅要亲,毕竟简少房是周家骨血。沈家要讨好简少爷,那咱们不让沈家如意便是了。”
周李氏看向她,问道:“你有何法子?”
余氏说得一两句,周李氏听得肉疼,不满意,道:“你这叫甚么法子。且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