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告白,杀得我措手不及。
我吐槽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能放着错误不管而已。我的个性就是这样。
那就表示你热心、鸡婆,因为普通人都会对我们无视到底。我第一次被吐槽时,可是很开心的。
铃音歪着嘴角这么说。
我回想那个肉食爬虫类般的笑容。这真是个冲击的事实。
原来那是开心的笑容!?
不然呢?
我一直以为是更危险的狞笑
就凭这个事实,对她的印象或许要一百八十度转变了
但是,这么说来也对,她这个人本来就比我想的还要正经。
我一直有所误解,其实能够用常识或头衔判断的事物,只占这世间的一小部分而已。虽然我从前都是就常识判断是否正确、就常识判断是否奇怪,但是在这所不合常理的学园,所有人事物都不能用这种东西来衡量。
可是,铃音在我看来并不像笨蛋,跟你也讲得上话。
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是根本就没这种事
她别过头去挡住自己的脸,语气非常嫌恶地继续说:我老爸啊,几个月前死了。于是我开始思考人生或是将来的事情丧礼的时候啊,亲戚看到从国中就当LADIES的我,就像看到毒蛇猛兽一样退避三舍,嫌我不争气、不成材,然后妈妈就拼了命替我说话我是笨蛋没错;可是,我不能永远当笨蛋
她掐着自己的特攻服扇了几下。
我是LADIES〈百合地狱团〉的首领,虽然我不是自愿当上的,可是我也不能背叛那些从国中时期就仰慕追随我的小妹于是我换衣服来回扮演优等生和LADIES,用功读书,却也无法抛弃这个LADIES的身分。总觉得自己都弄糊涂了我说老师啊
转过头来的她失去平常的样子,朝我投以柔弱的视线。
虽然我很努力,可是,该怎么做、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变成普通人呢?
过于突然、沉重的感情吐露,弄得我不知所措。虽然我一时陷入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一想到她这么信赖我,愿意跟我说内心话,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我高兴得不得了。
在学园操场中央举行的奇妙烤肉活动何然而像这样围着照亮夜色的火光、吃着同样的食物,或许就能自然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我觉得这很可贵。
我顺畅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要是能够发现自己是笨蛋,对此感到焦急,有心向上的话我认为那个人就已经不是笨蛋了。
因为我认为笨蛋是更无可救药的人。
铃音一点都不算笨蛋喔!
这些话不是出于安慰,而是发自对她这个人抱持敬意的心情,自然地脱口而出。铃音的想法太自虐了,那应该是起因于过去受挫的人生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助她,帮她解开内心盘根错节的心结。
铃音露出了吓得呆若木鸡的表情;不过,她应该已经将我的话听进去了。然后她
谢谢你。
向我展露微笑。
超恐怖。
这个人本来眼神已经够凶恶了,为什么就不能更自然地摆出笑容呢?
好好一个感动的场面,却弄得我不自觉冻结了!
不过,这时候我想到,她固然表情凶恶,但其实是相当可爱的女孩子也说不定。只不过是跟她变得稍微熟了一点就这样想,或许很没节操
我忽然发现流氓那边微微嘈杂起来,似乎是肉见底了,有已经要结束烤肉大会的感觉。流氓们围着烤肉架七嘴八舌了起来。
那真是笨得可怕的对话
那就把火弄熄吧!
要怎么弄熄?
泼水就会熄了吧!
其中一个流氓将水桶内的液体泼向铁板。
笨蛋,那是油!
咦咦?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在这里!
好孩子千万别模仿!
操场正中央升起了熊熊火柱。
好,就干脆来办营火晚会吧!
Bigidea!
要是放着这些家伙的笨蛋何为不管、世界的法则似乎会乱掉。
我放声尖叫打算冲过去,但铃音抓住我的肩膀。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是在操场正中央,不怕延烧到别处
是这个问题吗!
不对,问题就只有这个没错。本来毒蝮学园除了上课出席以外就不存在其他校规,因此只要不闹出人命,学生便可以为所欲为。
不久那群流氓开始播放偶像的歌,各自跳起营火晚会必跳的舞。
※Mayimmayimmayimmayim!MayimSESATSO!(译注:出自以色列民俗舞蹈水舞的音乐。最后的SESATSO本来应作b'sason')
DSCHIN!DSCHIN!DSCHINGHISKHAN!(译注:一九七九年德国乐团成吉思汗推出的同名歌曲。)
和着偶像的歌声(实际上一点也不合),流氓各自随心所欲地唱歌跳舞。
有个人影离开了流氓群,独自走向这里。
是凛子,神情显得有点紧张。
哦呀,都忘了我还有点事要办。那么我先走一步了,等一下要好好干喔!
虽然我一点都不明白是什么事要好好干,不过铃音说完这句话就跑走了。就剩下我跟凛子两个人独处。
但这时我已经能够自然地接纳走近的她了。我迎上她的目光,不逃也不躲。
欸,老师,跟我一块跳舞。
在火光照耀下注视着我的她,那张脸庞跟从前的儿时玩伴一样美。
这时候我头一次觉得,流氓或太保这些头衔都无所谓了。我仿佛整颗心都清理干净了。就算她是流氓,她的和服装扮始终兀自美丽;就算背后播放着偶像歌曲,总觉得甚至这点都教人开心愉快得不得了
嗯。
我怀着平静得惊人的心情,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合宿的夜渐深。
就算文艺社和团棋社社办加起来,空间也容不下所有组员睡在一起。不过在明天太保到校以前都没有必要在社办笼城,因此流氓就统统到体育馆打地铺。
毒蝮学园是乡下地方,夜幕中充满了蟋蟀等昆虫的鸣叫声。
现在虽然是秋天.不过这晚闷热得教人感觉到残夏的气息。体育馆的流氓分成〈虽然很热,但绝对不许开窗,不然虫子会跑进来派〉与〈虫虫也是生物,大家都是好朋友派〉。
应该说〈开窗派〉只有权田原凛子老大一个人而已。就只有她心思细腻到会替虫子着想而已。尽管她试图滥用权力独排众议,但终究寡不敌众我不会说她可怜。
话说,营火晚会时自称有事要办而中途离开的铃音,到现在依然不见人影。
一群流氓连床褥也没铺,就直接躺在**的体育馆地板上,横七竖八地睡了起来。就在我差不多也想就寝时,发现凛子站在体育馆入口向我招手。
怎样?
好了,你过来一下就对了。
究竟是什么事好了我一头雾水,简单说就是她无视于我的意愿,在半夜灯火俱灭的校园拉着我的手一路前进。我非常困惑。
我要在此表明一件首度公开的重大事实。乍看之下,除了体力不足以外都是完美精英分子的我,其实怕黑跟怕高。毕竟我这么喜欢小说,想像力自然丰富,因此对黑暗或高处的恐惧也远超过常人。哼,这与其说是缺点,更应该说这证明了我的才能。
要、要去哪里?我拼命压抑颤抖的声音这么问她,手不自觉握紧了她柔软的手。
但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认真打量了我握得紧紧的手以后,不知为何脸泛红晕地说:好了,你跟我来就对了。就算她这么说,我还是怕。这样一点也不好。
她摸黑前进,最后走进校舍。事到如今不用我说也知道,夜晚的校舍很恐怖。而且毒蝮学园的校舍烂到堪称濒临废校边缘也不为过的地步,我的恐惧反而是符合常理的反应吧!
在仿佛随时会出现幽灵的走廊一角,她停下脚步,脸凑近我耳边。
我甚至来不及浮现怎么了?的念头,她已经悄声说了惊人的话。
要、要我帮你换衣服!?
听到这么离谱的话,我不小心大声起来。
嘘你太大声了!要是被人知道本小姐其实不会自己换和服的话,组长的威严不就要扫地了!
威严我觉得那种事不用在意也没关系。
她被流氓当成神一样崇拜。不过,我总觉得太在意小地方反而会显得器量狭小
而且不是我爱说,就算再怎么不会换和服,穿也就算了,脱总会吧?
不、不晓得!平常穿跟脱都是铃音在帮我的,我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弄!要是乱搞的话,好像会把和服弄坏和服可是很贵的!
她就像小朋友使性子那样挥舞着手脚,非常拼命。该怎么说呢这模样才是最可能害她威严扫地的。这个人是这种笨手笨脚的孩子吗?
应该说原来铃音会穿和服?这家伙还真是具备了一堆不像太妹会有的技能。
不过,每次都拜托铃音帮忙换衣服,也未免太依赖成性了她们是什么关系啊
可是那家伙却到处不见人影,手机也不接这样下去我连公共澡堂也去不了。这对女人来说可是死活问题!这种时候只剩老师你可以拜托了!拜托你,你就助我一臂之力,帮我脱吧!
她一副催促我动手的样子转身背对我,高举双手豁了出去。至于我则唔!地犹豫起来。晚上在学校脱女生的衣服,这也未免太不纯异**往了一点吧?这种事允许发生吗?
那么等一下要好好干喔铃音离去前的话反复堆叠。
那家伙难道是连这都算计好了才跑掉的吗?自以为好心要增进我和凛子的关系!
不过这可不在修复儿时玩伴关系的范围之内!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动作快要知道我也一样害羞!
这个嘛,的确是要脱光的那方比较害羞。听了这句话,我吞了吞口水,做好心理准备。眼前那身美丽的和服装扮有如她的正字标记,我战战兢兢地朝那身装扮伸出手,然后研究该如何脱才对。
我绕到她背后解开腰带。只见和服松开,从滑落的领口露出她的后颈。肌肤雪白细致、有如水煮蛋的蛋白。
小心不要弄皱喔!她的声音拘谨,似乎有点紧张。
我小心翼翼地处置衣物。衣料的触感散发高级感,摸起来光滑柔软,加上她肌肤的美丽与芳香烘托,感觉十分梦幻。与其说是现实,不如说更像是在龙宫作梦一样。
她裸露的肌肤就近在闻得到气味的距离内。我不知为何感到心虚,胸口怦怦跳个不停。和服上半身部分滑落,我的目光追逐着滑落的和服,顺着她的背而下。她的背上没有之前的纹身贴纸,只有曲线美,那是艺术般的造型。
我的眼神继续追看下去,终点到她饱满浑圆的柔软臀部。需要说明吗?所谓的臀部就是屁股、屁屁、HIP。
至于说为什么我会失去平常心,是因为那里没有该有的内裤。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噫!
我当场尖叫,没想到她也一面用双手遮掩一面尖叫了:
看什么看!还不转过身去!你他妈的不晓得和服底下不穿内衣是常识吗?给我一开始就贴心地转过头去!
这的确是常识没错但是,为什么所有事都不合常理,就只有这种地方必须符合常识啦!真要说起来,现在小孩不把这种传统常识当一回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跳也似地往后退开。
碰!背撞上走廊的墙壁。那本来应该是平凡无奇的墙壁才对没想到墙壁的触感竟然消失,于是我跌进了正后方的空间。
咦?等我感到疑惑时,人已经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奇妙空间里了。
不管从任何地方都没有光线照进来,放眼所及是彻底的黑暗。碰到突发的恐惧,我在慌乱之余掏出了手机,就着手机荧幕的微光,试着掌握事态我张望了一下,发现这是个窄得像便当盒的空间。
在微光照耀下,只见房间里堆满了陌生的机械。写着数值的仪表、并未运作的巨大荧幕、无数的开关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每一样都是惊人的高科技产品。这是什么?这所学园就连电梯都没有,为什么会需要这种高科技?难道我就像SF那样穿越时空了?
总觉得这个状况相当恐怖。夜晚的毒蝮学园、完全的黑暗、神秘的高科技机器我渐渐觉得就算出现太保、出现幽灵、出现时空巡警也不奇怪。脑袋不由自主地接连想像出各种变化多端的恐怖情境,我脸色发青。必须放弃奇怪的想法,心无杂念地逃出这里才行!
奇怪了?老师、老师!你去哪了?难道你丢下我跑了!
我听见凛子哀戚的声音,便朝着那个方向无念无想地跳了过去。伴随着叩咚!的触感,我穿过暗门回到走廊了。跟刚刚的房间比起来,走廊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明亮许多。
看到走廊有换上莫名可爱的浅粉红色睡衣(甚至戴着同色的睡帽,跟老大装扮之间的落差也太大了)的凛子在,我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老师!你刚刚去了哪儿啦?
她红着脸跑向我。
你问我去了哪里?就是、幽灵、时、时空巡警
我颤抖不已,回了一个不得要领的答案。咦?凛子睁圆了眼睛。仔细一看,她的表情也显得忐忑不安。
不过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是受不了我,就丢下我跑了
她轻声这么说完,便握住我的手。那、那么该回去了!虽然我不懂为什么要一直牵手,不过这非常有助于冲淡恐惧。
我们沉默不语,手牵着手走夜路。我之所以一句话也不说,是因为我专心一意默诵着英文单字或数学公式,拼了命要盖过刚刚的恐惧的关系。我猜那件事最好忘掉比较好。
没想到凛子突然加重力道握紧我的手,开口了:
我很依赖老师呢!
咦?这句话听起来好唐突,我不禁反问她。
她的手不断涌起暖意,稍微流了点汗。
刚刚老师不见.我以为老师丢下我时,就连自己都像笨蛋一样不安了起来我从成立权田原组那时候起,就知道未来会跟番长一战,应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对,可是一想到万一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就不安得无法自拔。但那时在文艺社社办,老师说了会待在我身边,所以我才能下定决心。说来惭愧,我是从老师身上得到勇气的正因如此,有件事我非告诉老师不可。
我转头看向她,那是一张跟浅粉红色睡衣不搭调的严肃表情。脑中的英文单字不自觉全部飞走了。
在月光照耀下,她的脸色苍白,眼眸黝暗深邃。其实,那时在文艺社社办就应该告诉你了她略显迟疑地这么预告。
什么事?
我以前搬家的理由我感觉到心跳加速。
我在她娓娓道来以前问她:
为什么你要离开?口气好像在责怪她一样。
为了医治哥哥,我们一家去了美丽国,因为那里有最新的医疗技术。
医治?他生病了吗?
不是,是去皮质状态植物人。
植物人这句话之冰冷,听得我倒抽一口气。
我哥哥是这所学园的学生,是个笨哥哥因为打架伤到脑部,变成植物人。是被学园毫无法纪的乱象给害的。事件最后只用一点点钱就被掩盖下来。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所谓的植物人,要是一度昏迷,之后几个月都没有清醒征兆的话,几乎就没有希望康复了。
凛子停下脚步。她深呼吸之后,转头看向过去兄长遭遇惨剧的舞台毒蝮学园。
我绝对不认同这种弱者注定受到欺压的世界。这种弱者受尽欺凌、永无翻身之日、只能持续活在地狱中的世界,不管要使出任何手段,我都要否定它。不需要正义也不需要恶。唯独这点,我决心贯彻到底。所谓的任侠就是这样吧这些话听听就算了。那只是藉口,其实我想说的并不是那种事
然后,她再度面向我,果决地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我一声不响就离开了!我一直想为这件事跟你道歉
我一直觉得她背叛了我,不过
算了啦!
怎么能责备她?跟我来到这所学园时描绘的甜蜜梦想比起来,变成流氓的她背负的担子是如此沉重。
不用道歉啦,现在的我尊敬身为流氓的你。
我再一次转头看向夜晚的校舍。沉入夜幕的混凝土块,是她要打倒的无法要塞。
谢谢你。她这么回应以后,用力拉着我的手。
分开、靠近,但依然感觉到距离,于是再靠近慢慢地互相走近,现在的我们究竟有多么贴近对方呢?
她像是要掩饰沉重的气氛般笑了
好,咱们赶快回体育馆吧!
我翻来覆去,烦恼得想抱住头。
大批男生在体育馆内睡得横七竖八。在孑然独立于那群人以外的地方,我们设法入睡不是我,是我们。
我的右边是凛子,左边是铃音。两人的脸近得可以感觉到她们的呼吸。那群流氓如此遥远,我不知为何左拥右抱。
我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像是理所当然般地被这么指示、安排成这个样子。
话说铃音后来若无其事地回到体育馆。不过,对于她的鸡婆行为,我实在提不起劲发脾气,当然我也不想感谢她。
我并不觉得讨厌,只不过为什么我的理性从刚刚就百般比方说帮忙换衣服受到考验呢?难道说这也是铃音策略的一部分吗?其实,搞不好她不是想增进我和凛子的关系,而只是想找我老二的麻烦。
就算闭上眼睛,从身体两侧隐约传来的女生气息,让我始终无法平静,怎么样就是睡不着。反观两个女生却睡得香甜无比。
可恶!简直像白痴一样就在我这么想时,从右侧传来充满压抑的声音。睡在右边的人是凛子。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她没醒,似乎在说梦话。
阿真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心惊了一下,竖起耳朵。
我好怕我不想战斗话语脱口而出。
她在发抖,就像在寻找依靠对象一样,她朝我这边伸出手来。
我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握住以后,她的呼吸便安稳了下来。
她果然很不安。
左边也传来说话声。我侧耳倾听,发现铃音也在讲梦话。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应该已经睡着的手抓住我。于是我朝铃音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给她握着。厌恶自己、悔恨过去的她,在梦中持续战斗
跟女生一起睡的奇妙紧张感消失了。
一旦睡着,两人就不再是太保或流氓,那是她们真正的面貌随时会被重担压垮的女生,和受无数伤痛所苦的女生。
我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安排睡在她们身旁了。
今天,我受到她们两个人信赖,得到听她们真心话的机会。
我获选了,成为她们吐露真心、仰赖依靠的对象;然后,到了明天,她们肯定会在流氓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的心痛了起来。我并不是同情她们;直到今天以前,我一直把这些女生当作太保、流氓看待。眼里看到的不是她们这个人怎样,而是这个太保怎样、这个流氓怎样,长久以来一直不肯好好正视她们。
然而我却像现在这样得知了她们心头的伤口。
事到如今我必须烦恼才行。
为了帮助她们,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
没有体力,就算打架也帮不上任何忙。这样的我,除了待在她们身边、写任侠故事以外,就没有更多能做的事了吗?
此外,怀抱伤痛的人应该不只她们而已。睡在体育馆的流氓、现在不在场的太保,肯定也都怀抱着无数的伤痛。他们或许也同样在睡梦中发出哀号。
在这样的毒蝮学园,我要一直置身事外到什么时候?
我是来用文学之力为这所学园带来知性的过去自己说过的梦话,如今才强烈地有所感触。
我要改变笨蛋,比方说用文学,比方说用吐槽。
这种事、终究是、痴人说梦
双手牵着两个女生,我用力闭上眼睛。
为了她们的伤,我能做的,究竟是什么?
*
收留问题太保后,权田原组已经实行了三天笼城,然而就好比恶作剧的风搔痒着鼻尖一样,目前〈杀人溜溜球阿菊〉并没有任何动静。她要是不动,之前担忧的流氓太保全面对决自然也无从发生。
会不会是庸人自扰渐渐地流氓开始松懈,不过在凛子的叱喝下,平稳的笼城合宿仍持续了下去。
风平浪静的一幕。
这段期间流氓不能去上课。毕竟都特地笼城了,要是在课堂上和太保接触就没意义了。
出席天数不足,在上课出席是唯一校晛的毒蝮学园是非常不利的情况。必须靠期末考成绩扳回一城的流氓,命运完全维系在凛子替他们上的课。
在没有任何人进攻的情况下,笼城合宿就这样持续到第二天、第三天。
另一方面,流氓虽然没去上课,但我和铃音都照常上学出席。因为我跟铃音毕竟不是权田原组的组员。
而且扮演吐槽角色的我跟其他太保也不是素不相识,处境并没有那么危险。
〈杀人溜溜球阿菊〉有了动作,是在合宿开始后的第三天。
好死不死,事件竟然不是发生在文艺社社办,而是发生在我们班上以我为对象发生了。
这天教室依然刮着暴力狂风,只有我的周围像台风眼一样是安全地带。这样的教室突然沉默了。
当某个少女来到教室的瞬间,气氛立刻为之一变。
理由是因为那个少女就是连哭泣的太保看到都会闭嘴的四天王但是我要到稍后才发觉到这点,因为当时我对周围的气氛浑然不觉地就
啊,你不是那天那个溜溜球女孩吗?
就站了起来的关系。
而她也注视着我,浮现惊讶的表情。
原来你就是五十岚真太郎啊!
她趿拉着室内鞋,发出啪哒啪哒的声响朝我走近。我也欣喜若狂地上前攀谈:
嘿,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忘记问你的名字,你
对着还在说傻话的我,她不发一语地伸出单手。
从那只手中冷不防飞出了粉红色溜溜球,我当场把话吞了回去。
粉红色溜溜球飞过来的瞬间,闪着银光。溜溜球从我脖子旁边通过,再回到她手上,然后从她的手心垂了下来。银光的真相原来溜溜球装着剃刀刀刃。
这时我终于发觉了。
切原菊枝人称〈杀人溜溜球阿菊〉。
据说她能够随心所欲地操纵改造过的〈HYPERYO-YO〉。在她手上,本来应该是儿童玩具的溜溜球,会变成万能的凶器。
从溜溜球这个特征,早就该联想到当时那个少女才对,但是请容我辩解一下,不谙游戏的我并不晓得溜溜球这么冷门。我一直乐观地以为,除了四天王以外,整个学园里面再多一个女生喜欢溜溜球也不足为奇。不对,这是我虚幻的愿望。
我背脊发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知道,眼前那颗危险的溜溜球随时会照她的意思飞过来。我也知道她的操控有多么正确,还有那目不暇给的速度我的生杀予夺,完全掌握在她手上。
欸,你别再穴手管权田原组了。
她这么说道,口气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友善。
小弟听说权田原组待的文艺社社办里面,有个跟流氓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家伙在,一直犹豫该不该攻进去。因为大家都夸那家伙头脑好、擅长吐槽。小弟并不讨厌那种室内派,而且那个人就是那天陪小弟一起玩的你。小弟并不想牵连到当时对我说喜欢溜溜球的你。
原来你是太保。我看你穿着普通服装,还以为你是普通女孩
我声音僵硬地说了。往下一看,这天的她穿着太妹必备的及踝百褶长裙。
她摸摸裙子。
里面暗藏溜溜球,伸缩自如普通女孩怎么可能那样大大方方地在走廊上玩啊!少蠢了。
裙子发出咻咻咻咻的旋转声,上下伸缩。
先不说裙子了,小弟希望你停掉社团活动。要不然小弟虽然情非得已,也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只要一天就好了至于隔天文艺社社办会变成怎样,小弟也没办法保证就是了。
我倒抽一口气。这是威胁。她掌握了我的性命、做了这种要求,这个要求由不得我拒绝。我保持着缄默。
喂,你回答小弟啊!
看到我闷不吭声,阿菊噘起嘴来,动作充满少女气息。
我立刻改变话题的矛头。
为什么你会这么气那个逃到权田原组的流氓?
阿菊一边把玩溜溜球,一边回答:
呵哼,因为那个混帐竟然说小弟的溜溜球是小孩子的玩具!就算是开玩笑,敢瞧不起小弟溜溜球的家伙,小弟都不会放过!
同时溜溜球飞了过来,在我脖子旁边往复来回。脖子感觉到一阵阵的风她只要稍微动动手指,我就会被割破脖子而死。
为了这种理由吗?我感觉到沉重冰冷的决心在体内逐渐下沉。
看到我丝毫没表现出畏惧的样子,她激愤起来。
小弟已经回答了,你也回答啊!听到没?今天别去社团活动!
我不要。
嗄?
她回以走调的怪声。看来她作梦也没想到无力的我敢违逆身为四天王的自己。
我并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要不惜赌上自己的生命安全跟权田原组扯上关系。
但是,那么做不是基于道理,而是拼骨气。
换作是权田原凛子的话换作是任侠的话,应该不会屈服于这种威胁吧!一想到这点,除了这么做以外就没有其他选择了。虽然靠理论无法理解,但我就是想成为任侠。这么一来,就不能再说自己跟权田原组没关系了。
我不想再置身事外了。
为、为什么要拒绝啊?你这混帐!为什么!
她重新握好溜溜球,倾身对着我怒吼。但我毅然决然地回应:
因为我身为文艺社社员,已经决定要将权田原组将流氓写成小说。不管你的溜溜球再强,也休想折弯我的笔杆。
因为我目前就只能为她做这么一点事而已。
要是连这都做不到,那还得了!
听到我的答覆,教室一片哗然。那对暴力就是一切的流氓来说,肯定是非常难以置信的光景
帅
阿菊开口了。
帅毙了!
她发出了超音波般的大喊。我被这个意外的举动吓得往后仰。事出突然,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阿菊从我身上移开目光,把溜溜球一抛就随便抓住附近太保的肩膀,一个劲地猛摇。
欸欸,怎么办?怎么办?拒绝得好干脆!那个人帅毙了,怎么办?那种长相有点可爱,虽然像只弱鸡却充满知性、坚强的感觉!而且喜欢溜溜球!这种类型超符合小弟的理想!一般家伙是说不出那种话的!讨厌,脸红心跳起来了!
你、你问我也你喜欢就好啦
被四天王猛摇肩膀、还不能抵抗的下层太保困惑至极地回答。
居、居然说小弟喜欢就好羞死了!
这次阿菊抛开了那个肩膀。那个力道似乎相当大,喔哇!太保当场发出惨叫摔倒了。
这是在做什么?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刚刚的严肃气氛跑哪去了?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难道问题圆满解决了吗?本来她生气的动机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感觉她也相当讲理.搞不好一连串的骚动会就此结束也说不定
仿佛看准了这一瞬间弛缓的气氛,异变发生了。
从远远围观的太保群中,跳出了一道银色剪影。
那是穿得像超级巨星的男子神风流一。他大声叫喊,跺地飞上空中,便扭身使出惊人的回旋踢目标是阿菊。
看似被人攻其不备的阿菊,反应非常机灵。原本放松的表情立刻变得充满紧迫感,迅速退向后方。
回旋踢仿佛经过计算过般,以毫厘之差从她眼前通过。
溜溜球从阿菊的双手飞出。
回旋踢遭到回避的流一基于提防,并未选择追击,迅速退到后方。阿菊的溜溜球追了过去。溜溜球一面飞行一面弹出大刀刃。凡是碰到的人都会化为碎片的高速旋转凶器那就是杀人溜溜球。
那颗溜溜球刚刚威胁过我的性命,流一却从容不迫地抓住了。
这是哪门子动态视力流一空手夺白刃,将侧面弹出刀刃的圆盘从上下夹住。
不管是我、或是周围的太保,所有人都无法动弹,就连惊讶声也发不出来。两个天王非常突然地开战了。
那是教人怀疑自己眼花的超次元攻防。
图
呵菊厥起嘴来:
你可真卑鄙,混帐流氓居然偷袭我。
我不是流氓我是为了心爱的女人而战,专属于一人的超级巨星。
流一闪耀着光芒,这么回答。然后不屑地抛下一句不过就是玩具,将围着一圈刀刃的溜溜球丢在地上。
随后弥漫的肃杀气氛,令我和太保倒抽一口气。
别以为挡下了〈血滴子〉就算赢过我的溜溜球。
她阴森地这么说完,便缓缓将手cha进裙子口袋。等手ba出来时,手指已经装上溜溜球数量为右手三个、左手三个,合计六个!这恐怕是口袋最多装得下的数量。她打算同时操纵六颗溜溜球!
接下来可不会像刚才那样了!要是稍微碰到这个〈辉碎轮〉,那只手就等着废掉!
那些溜溜球上镶着无数充满女生气息的粉红色水钻,但那不只是可爱而已。从她的话判断,当溜溜球高速旋转时,那些凹凸坚固的水钻将会成为凶恶的锉刀,使所有碰到的东西沾满鲜血。我不得不说小孩子千万不可以模仿!
应该说,这跟留给我作纪念的溜溜球不是一样的东西吗?居然送这种凶器给我当作友情的证明!?
首先,一颗闪耀着桃红光芒的溜溜球飞了过来。神风流一摆出惯例的蹲马桶姿势,跳上空中应对。
失去目标的溜溜球撞到桌子,发出了铁球般的厚重声响。
但跳到空中是想做什么那里已经无处可逃。
第二颗溜溜球飞了过去。
耶耶耶耶耶!
流一踢了飞向他的溜溜球。发出了有如金属球棒打击铁球般的巨响!凶恶的溜溜球失去准头地弹开了原来流一的鞋底装了铁板!
第三颗溜溜球间不容发地飞过去。但流一奋力一喝,再度发出巨响!另一只脚的踢击弹开了第三颗溜溜球。
不知道是不是认为一颗一颗丢会没完没了,阿菊同时投掷了第四、第五颗溜溜球。由于刚刚挥舞了双脚,现在流一的姿势乍看之下已经不稳。两颗溜溜球飞去,要给流一致命的一击。
但我听铃音说过〈耶稣基督.超级巨星〉神风流一是精通华丽空中格斗技的男人。
我瞠目了神风流一就像之前一瞬间打倒四个太保时那样是个在空中依然能够保持躯干平衡、自由活动双手双脚的奇怪武术家。在姿势彻底凌乱的状态下,他一脸游刃有余的表情,朝溜溜球伸出右手。这次的溜溜球无法徒手接住,但流一的右手一把抓住溜溜球的绳子。
他用力一扯绳子,呀!阿菊小小的身体当场往前倾。失去控制的溜溜球胡乱飞窜,同时阿菊也失去了投掷最后一颗溜溜球的机会。
啾呀啊!
流一发出怪声,同时以拉扯绳子的手为支点,身体纵向旋转袭向阿菊。旋转的同时朝阿菊挥下右脚空中转体回旋踢。恐怖的空中杀法,而且那只脚还装了铁板!
那一踢就要命中阿菊毫无防卫的背这也未免太过火了吧!
始终呆呆地关注战况的我突然恢复正常。这一踢轻则重伤、重则攸关性命。她玩溜溜球时的笑容也顿时浮现在我脑海中。为了回避惨剧,我整个人撞向流一。
你!?
腾空的他毫无招架之力地摔了出去。虽然他撞到桌子,发出剧烈声响,但他跟阿菊比起来显然耐操得多,于是我放着他不管。这种时候需要关化的是女生这方。
好险
我掩护阿菊整个人,不自觉喃喃自语。
她在发抖。就算她是四天王,再怎么说也是高中女生,这也难怪。
流一马上就站了起来,对我怒吼:
看你干了什么蠢事!那家伙可是权田原组的敌人!
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做到那么绝吧!胜负不是已见分晓了吗?
听到我合乎常理的意见,他故意大声咂舌给我听。
胜负已见分晓?蠢货,要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就算没有你多管闲事,我刚刚的回旋踢也踢不中那家伙。
嗄?
你看看那家伙的脚。
我照他的话往下一看,当场愕然。
不知何时,阿菊已经把右脚从当成拖鞋穿的松垮垮室内鞋里面拔了出来。她没穿袜子,脚趾间暗藏着一颗小型溜溜球。
绳子松垂那是已经放出去,但是看到我介入,才立刻收起来的。
她不希望波及我。
刚刚她尽管站不稳,依然用脚投掷了藏在室内鞋里的溜溜球。她迎击了流一的回旋踢,双方的攻防不相上下!
帅、帅、帅
阿菊弓着背,一边颤抖,一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到了这时,不用说也知道这个颤抖并不是出于恐惧。
帅毙了!
她猛然挺起上半身大喊,然后用力抓住我的双肩狂摇。
像、像你这种头脑聪明的人居然在怎么看都很危险的情况下挺身掩护小弟这种人!太棒了!就像漫画主角一样,帅毙了!棒呆了!
她凑上前盯着我的脸看,歪着头问我:
你喜欢溜溜球对吧?
唔、嗯
小弟中意你了!
她蹦蹦跳跳地大喊。
喜欢溜溜球,就代表喜欢小弟!
咦咦!
这是什么歪理!你是溜溜球吗!?
喂,神风流一!我不进攻权田原组了,这给我!I
好啊!
喂,你们等一下!
流一一脸呕气的表情低声说了:
真扫兴要是我现在打败阿菊的话,凛子保证会讨厌~流一超帅~!重新迷上我的说
不,我敢打赌那是不可能的,包含那个口气在内。
流一不高兴地别过脸去,走向教室门口。与我错身而过之际,他小声问我:
你是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才阻止我的吗?
这种状况,我不可能预想得到。我摇摇头。
哼我就回答一个你应该很在意的问题。
是什么?我起了兴趣。他离开时,在我耳边悄声说:
战斗时我之所以选择蹲马桶风格,是因为我确信那是最美的POSE。
你的品味真是烂到极点!
应该说我才没在意过那种事!自我意识过剩也该有个限度!
流一在自行准备的聚光灯照耀下,从教室翩然退场。怎么会有这么自我中心的家伙
从走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似乎是听到骚动而来的。
老师、老师!你没事吧!
赶过来的,是率领着一班流氓的权田原凛子。
然后,一看到抓着我的手蹦蹦跳跳的阿菊就当场冻结了。
你、你们在做什么?
凛子这么问道,但我也不太清楚。
嘿嘿,因为这家伙认同了小弟的溜溜球,所以之前瞧不起溜溜球的事就算扯平了!我中意这家伙的骨气!
咦咦!?
听到她尽释前嫌的宣告,我和流氓都无言了枉费大家之前为了与四天王为敌一事,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不要再抓着我了!
我在意起凛子冰冷的视线,试着摆脱阿菊。
不要但她就是不肯放手。明明身材娇小,力气却大得可怕。
大、大伙儿看啊,五十岚那家伙,居然驯服了那个阿菊!简直就像应付小孩子一样!
竟然有这种事!继上次击退了红豆面包,这次连阿菊都攻略成功了吗?
难、难道那家伙是超越四天王的存在最接近番长的男人吗?
目睹这幅光景,教室里面所有的太保都发出欢呼。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我在班上的地位又产生变化了。
搞不好一切都会这样顺利搞定?
我始终呆呆地杵在原地,如此痴心妄想。
事情当然不可能如愿顺利。我马上就会知道,这次的风波不过是之后即将掀起的大战的序章罢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