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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1.(2 / 2)

才不是那样!

为了摆脱悚然寒意而喊出的声音,压过了空调与机械的声响,更让室内的空气受到摇撼。没多看亚伯特抖动了眉毛的脸,巴纳吉让目光落在被铐在一起的两腕上。

只要提到以前的事爸爸的事情,妈妈就会难过所以我才会不断要自己忘掉,忘掉那一切,结果就真的想不起来了只是这样而已。

光这样就能忘记过去,就是你不普通的证据。你是卡帝亚斯制造出的一种强化人。

不对!你说得不对!父母与小孩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样的。要这样说的话,你不也是卡帝亚斯制造出来的人类吗?

咽下一口气,低喃你说什么:的亚伯特变得脸色险恶。巴纳吉直直回望他的眼睛。

托付信念的一方、被托付信念的一方就因为彼此是父子,才能去爱或者去恨,不是吗?要活得好像彼此毫无关系,根本就做不到。所以

吞进后半句话,巴纳吉再度垂下日光。所以,当然连记忆都能尘封住。也会在短短的时间之类将父亲承认为父亲,被他的遗言绑手绑脚。这并不是理论,也无关于人本身的资质。亲子关系这种棘手而又强韧的血脉力量,光用智能是没办法厘清的所以,你想说什么?低声抛下一句,亚伯特将烦躁的脸撇向旁边。

什么父子或血缘的终究只是生物学上的定义。在人身上,还有其他得优先保护的东西。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地开口后,亚伯特起身。这句话并不是对方打从心里领会出的道理巴纳吉直觉地如此感受到,专注仰望着亚伯特浑圆的背影。

所谓的拉普拉斯之盒是什么?就是秩序。必须靠着台面下对盒子的信仰,世界的规则才能维持下去。那就像是种共有的幻想,是警惕人类私心的存在。失去它就无法继续成立的,并非只有毕斯特财团而已。运作至今的世界齿轮也会因此失控。达卡事件就是一项证据。如果卡帝亚斯没有打算开启盒子JI-根本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件。因为经过一年战争的混乱后,我们已经学会了操控战争的技术。

桌灯造成的阴影,使得略显驼背的背影看来格外阴险。那是在害怕的人的背影,如此的认知闪过了巴纳吉的脑海之中。

在这之后,纵使具有吉翁名义的组织全被消灭殆尽,而联邦的敌人也只剩下正牌的外星人而已,事态也不会有所改变。人类体内有斗争的本能,只要社会中依旧存在着阶级差异,战争就不会从世界上消失。即使不特地播下种子,人类仍然可以从任何地方找到战争的理由二支到管理的紧张以及偶尔出现的局部战争,可以推动经济的齿轮,更能净化人类的斗一争本能,要是缺乏这两项要素,人类还会不断掀起招致全灭的战争。这是人类治不好的疾患,要治本是不可能的,我们只得去思考与毛病巧妙共存的方法。

像这样受到制度化的战争,以及相信连恐怖主义与怨念都能被管理的社会,不是已让人心郁结,更造成马哈地贾维那种人的反弹吗?巴纳吉隐约想到,但他并未说出口。亚伯特再度坐回正面的椅子,看着巴纳吉的眼里则蕴含阴沉的光芒。

你懂吗?我们并没有把战争当成食粮。就因为有财团与亚纳海姆在操控战争,战后的人类才能免去灭亡的命运,一路撑了过来。卡帝亚斯却想破坏这层秩序,你正在帮他进行破坏。是埋在你心中的父亲阴影,在驱使你与独角兽行动。

你仔细想想。为卡帝亚斯守密有什么意义?像你这样的孩子就算抱着盒子不放,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让自己与周围的人都变得不幸而已。你最好把这当成是具有相同血缘者的最后忠告

玛莉妲小姐在哪里?

发出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声音后,巴纳吉暂时噤了口。亚伯特一脸冷不防被人戳到痛处的表情,他立刻别过了视线,巴纳吉则注视着对方,逼问道:玛莉妲小姐应该是和你一起到地球的,她现在人在哪里?突然变得忐忑不安的目光瞥向巴纳吉,说道这跟你没关系的亚伯特显得语气含糊。

与其说这些,你更应该认清自己的立场

我有在思考啊!不过,这是靠我一个人的脑袋思考之后,就能做下定论的事情吗?我想不是吧!?

无意识动起来的手敲到桌面下缘,沉沉的声响由桌底传出。亚伯特微微退了身子,并将夹杂畏惧与狐疑的眼光投向巴纳吉。

到目前为止,与我有所牵连的众多人们包括帮助我的人、与我互相杀伐的人,全都帮忙造就了现在的我。即使是卡帝亚斯即使是爸爸,也只是其中的一个人而已。

巴纳吉咬紧牙关,将紧紧握住的拳头伸到了桌上。的锁链发出硬质声响,不着痕迹地让审问室的阴暗空间产生振动。

就算是现在,我也能感觉到玛莉妲小姐她的人就在很近的地方。不只是她,奥黛莉、利迪少尉、船长、罗妮小姐、塔克萨先生也一样虽然我不甘心,但你也是我能感受到的人之一。我得找出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答案,才能为盒子的事做决定。因为我

必须尽到责任才行必须才行这样的用词,已经将自己与他人都束缚住了。那种异样感在心中扩散,让巴纳吉险险将后半句话吞进嘴里。说到底,这句话是自己心里领悟到的想法吗?巴纳吉将意识集中在太阳穴一带,但他没有感觉到那股脉动,再度确认过这果然是自己的想法后,他试着重新思考,所谓的自己是什么呢?

独自的个体是成不了事的,这种不稳定的存在肯定连话语都编织不出。必须与父母产生关联、与他人产生关联,才能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逐步建立出自我的存在或者,该说是发现自我的存在。如果是这样,会感觉到所有人都进入了自己的心中,就不会是错觉,而原本的自己也不会因此被抹杀。在共鸣中逐步改变的,是被称为自己的存在,而像这样扩张的感性,或许正是所谓的新人类背后的真正本质。

所以爸爸才没有说做你该做的事,而是在交代你觉得该做的事,就去做后,才把独角**给了自己。同时,也将人类改变的可能性托付在自己身上可是,如果连感受这些的心灵都能经由人为技术调整?兜圈子的思考使得巴纳吉不寒而栗,交握住发抖的双拳。将沉默的目光投注在对方身上一会之后,低喃道那就是束缚住你的诅咒和强化人受到的洗脑一样。真是悲哀的亚伯特没与巴纳吉对上眼,迳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也罢。就算你不甘愿,很快你就得硬着头皮配合了。在时候到来之前,尽管去找你所谓的答案吧。

带着笃定的这番话,让巴纳吉汗毛直竖。让投以质疑目光的巴纳吉以视线纠缠了一阵,亚伯特将手伸向门把。

伤脑筋。你实在被设计得太完美了。简直到惹人嫌的程度。

留下宛如要扎进巴纳吉体内的一瞥后,亚伯特穿过门口。随后带上的门板发出异样大声的声响,使得被独自留在阴暗房里的身心发出颤抖。巴纳吉将交握的拳头抵在额头上,然后无力地趴向桌面。亚伯特的肩膀线条留在巴纳吉眼底,那给他的印象与卡帝亚斯并非没有相似之处,巴纳吉因而感到一阵心酸。

能回收到一架杰祖鲁已经算幸运了。达卡发生的事情,也让各殖民卫星的驻留舰队逐渐集结到地球轨道上。葛兰雪要尽早离开地球,在临检体势变得完备前脱离绝对防卫圈。

即使将米诺夫斯基粒子的散播浓度设定得较低,船只航行于大气中的通讯状况仍旧十分恶劣。由于杂讯的影响,弗尔伏朗托映于操控台通讯荧幕上的面具脸孔,显得比平常更看不出表情。感到贴在眼尾的医疗胶布变得紧绷,斯贝洛亚辛尼曼回了一声:是他可以感觉到,各自坐在操舵席与航术士席的亚雷克与布拉特,正隔着椅背静静地竖起耳朵。

联邦的监视态势已经受到强化。这段通讯或许也正在被人监听。感应监视器所接收的新座标,就由船长亲口向我报告吧。

独角兽落到了联邦手上。我想敌人已经得知新的资讯才对。

尽管如此,将独角兽回收的拉凯拉姆却显得动作迟缓。似乎有发生某种意外,才让他们错失了新资讯。目前运气仍站在我方这一边。

面具底下的嘴角扭曲露出笑意,伏朗托道出其判断。集结新吉翁舰队的他,是从旗舰留露拉俯视着地球的骚动,混入政界的吉翁后援者所做的报告,看来已在第一时间传进了他的耳里。只要搭上拉凯拉姆的毕斯特财团越动用政治力,让政府的高官为其效劳,透过政界管道流出的情报量自然也会越多。更何况,曾经从贾维企业收受利益的议员官僚,这时候都在台面下受到调查,没有人知道自己何时会被推出来究责,战战兢兢的空气正四处弥漫着。在不清楚明天会有什么变动的情况下,人会因为不安而变得多话。哪怕联邦率全军整顿完临检态势,要打通让葛兰雪一艘船逃离的门道,应该也并非难事。

不过,对于目前的辛尼曼来说,那并不是重要的事情。从那之后过了两天半时光,联邦军对地球全土的戒备等级已提升至临战体势。各地的吉翁残党等于已陷入关门大吉的状况,一支抄查而被剿灭的游击组织也不只一两个。即使是葛兰雪也得躲着卫星监视网在欧亚大陆上空奔波,才总算与留露拉成功进行通讯。所余燃料撑不到三天,既然往后的补给已无着落,除了夹着尾巴逃回宇宙,他们也没有其他的选项。但从刚才与伏朗托的对话中,辛尼曼听出了与其他可能性相系的情报。

待在宇宙的留露拉并未接收到感应监视器的中继讯号。换句话说,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握有独角兽提示出的座标数据的,就只有葛兰雪而已将这项事实暗示出的可能性按在面皮底下,辛尼曼隔着荧幕,与伏朗托对上了目光。那么,独角兽即使放着不管也无所谓?面无表情的辛尼曼再度提出质问。

当然会再派人捕捉其动向。毕竟也没办法保证,由独角兽传出的资讯会在这次就打住。为了接替葛兰雪我已经安排其他搭载有感应监视器的船跟监。船长只需要思考将资料带回来的事就好。

像是刻意嘱咐的声音,让辛尼曼一瞬间闪过想法被看穿了吗?的疑虑,将思考放空之后,他重新望向伏朗托。紧揪住不会显示在荧幕上的船长席扶手,辛尼曼慎重其事地开口问道:能向您请教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上校为什么会接纳马哈地贾维的作战?

隔着操控台,布拉特与亚雷克都惊讶地把脸转了过来。辛尼曼只持续注视着荧幕中的伏朗托。你有不服?戴着面具的脸如此质疑,辛尼曼顶回一句没有,并且以眼神朝对方补充道:发问的是我。

那的确不是高明的作战。隔了两、三秒的沉默,伏朗托静静答道。如果新吉翁参与作战的事实公诸于世,我方会蒙一支的损失也不算少。不过,船长哪,白三年前推落陨石以来,联邦从未遭受这么大的损害。我想确认的,是对联邦一元统治抱持反感的舆论强度。

舆论的强度?

宇宙居民自是不用多说,在地球居民之中,同样也有吉翁的信奉者。但他们终究只能以反体制的态度,来宣泄平目的不满。要是让那样的人们,见识到新吉翁单方面进行的残杀又会如何?当这群人接触到的并不是殖民卫星或陨石被砸下的消息,而是能在近距离内听见人类惨叫的杀戮,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呢?趁着有杜拜末裔这项缓冲材能用的机会,我希望能先做确认。这是为了替往后得到拉普拉斯之盒的新吉翁定出指标。

面具底下浅浅笑着的脸孔,与米妮瓦说道他是个危险的男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这个瞬间,辛尼曼感觉到某种绷紧的心绪已然撑裂,原本摇摆的天平也倾向了一方,他厚颜地作出答覆:原来如此,我了解了。防眩护目镜底下的眼睛闪过刺探的神色,短短告知一句我等你回来之后,伏朗托消失于荧幕之上。

虽说这也在辛尼曼的预料之内,但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孔,的确已将良心上的苛责与迟疑都抛到了彼端,显得毫不羞愧而且还在部下面前,恬不知耻地讲出拿舆论做实验这般戏谑的论调。比起倦意,辛尼曼胸口滞留着更多漠然的寒意,手交抱着的他靠到了船长席的椅背上。这样好吗?布莱特抛来带有深意的笑容问道。

船长脸上根本就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哪。

说过想知道伏朗托肚子里藏了什么盘算的可不是我,而是你才对吧?

辛尼曼狠狠回瞪一眼,布拉特耸肩转回正面。挪动了像是连操舵席都快装不下的巨大身躯,问道那么,现在要怎么办呢?的亚雷克跟着望向辛尼曼。辛尼曼闭上眼睛,唤回了方才压下的思考,然后以船长的声音宣布:变更轨道。

真方位一八二。一面避开监视卫星的眼线,一面航向南太平洋。

咦地眨着眼睛的亚雷克透露出疑惑,在他旁边弹响手指的布拉特则一副果然如此的调调。如果是为了航上宇宙而移动至赤道上空,在下令时并不会提到南太平洋这个词。不是要回宇宙吗?对于如此发问的亚雷克没有多看,辛尼曼望向扩展于正面窗外的云海。

公主和玛莉妲都还没救回来,我们不能这样就离开。

可是,光靠我们当前战力

你想回去啊?你真的什么都不懂耶,瞪着亚雷克的布拉特好似就要这么骂出口。别说是玛莉妲,上校对公主的事提都没有提耶。

恍然大悟地咽下一口气,原本以目光朝辛尼曼质疑你是认真的吗?的亚雷克,也只好一脸无奈地把头转回了正面。办不办得到并不重要。自第一次新吉翁战争之后,葛兰雪在动荡的世间一路将米妮瓦守了过来,对他们来说,要回去将她搁置不理的带袖的阵营之中,这样的选项根本不可能存在。米妮瓦、玛莉妲,以及相当于盒子钥匙的独角兽在脑中排列出不能割舍的众多事物,辛尼曼将一句事情有所谓先后顺序挂到嘴边,并且搔起下巴上的硬胡须。

的确,现在的我们什么也办不到。毕竟所有的政府机构都提高了戒备等级。

那么

我们去抢回独角兽。

辛尼曼心意已决的语气,让亚雷克转过了哑口无言的脸。可以将那当成交换的筹码,要联邦把公主与玛莉妲还来。既然他们还没取得盒子的资料,这样刚好。朝着如此说道的辛尼曼,布莱特吹响口哨作出口应。

这样好,这才是葛兰雪队的本色。不过,要对拉凯拉姆出手的话,这仗是有点硬。

还是值得一试。要丘尼克倾全力监听卫星通讯,叫他别放过拉凯拉姆的任何举动。

对方与我们一样,不能永远在天空飞。只要紧盯其动向,下手的时机就一定会到来。首先要搜集战力,如此想到的辛尼曼,在荧幕上叫出了南太平洋的海图,跟着他听见亚雷克问道那小鬼要怎么办?的声音。

当然要一起抢过来凑成套啦。那样子商品价值也会比较高。对吧,船长?

和坐视两人互殴时一样,目光中带有深意的布拉特说道。回望了已烧烙在眼底的巴纳吉林克斯的眼睛,辛尼曼不悦地皱起至今仍肿胀的脸庞,短短回道:看情况。脸上露出苦笑,布拉特躲到航术士席的椅背后头,在航路变更的命令被复诵后没过多久,映于窗外的云海开始以急速朝横向流去。

翻过呈三角锥状的船体,葛兰雪在云朵上画出广大弧度,迅速朝南方海面飞去。脱离了带袖的为其设下的栏栅,船速显得飞快无比,只有灿烂照耀而下的太阳守候着他们的去向。

黑色独角兽收容于悬架上的巨大身躯,光是存在于该处,似乎就足以让周围的空气产生振动,其鬼气逼人的程度,甚至令人联想到传承于古代东洋的妖刀。与并排在旁的独角兽一样,悬架周围都拉起了禁止进入的绳索,由毕斯特财团派驻的专任整备士们,正围绕在机体身旁。尚在调整中的传闻似乎不假,满载观测机器的吊舱接舷于腹部,大批缆线则从驾驶舱蜿蜒而出,其样相与其说是在整备,更适合以实验两字形容。仰望那副模样,一边不屑地撇下一句听说那个东西叫作报丧女妖的,是华兹史提普尼中尉。

它是白色家伙的二号机,先行对重力下运作的状况做了侧试。整天黏在机体旁边的,好像是奥古斯塔新人类研究所的成员哪。

NT研?那不是早就被查封了吗?

在旁边听着的戴瑞麦金尼斯中尉说。就是没被查封,那些人才会在这里嘛。如此回应的华兹,似乎抱持着对想像范围外的事不多思索的主义。在两人旁边,靠在窄道扶手上的则是奈吉尔葛瑞特上尉,看了他那端正的脸庞之后,利迪忍住叹息,并且将视线挪回报丧女妖身上。从突出于MS甲板内壁的窄道看去,能同时将立于对面墙壁的两架独角兽型MS一起纳入眼里。

由于载满承载量共计十二架杰斯塔的情况下,又收容了德尔塔普拉斯与两架独角兽,拉凯拉姆的MS甲板似乎已经超载。除了舰首侧深处的整修空间之外,还腾出用于格纳喷射座的后部甲板,才总算容纳下这些机体,而后部甲板更被载来报丧女妖的运输机德戴改占去了莫大空间。结果,搭上战舰的毕斯特财团一行人又表现得日中无人,甚而在甲板一角设置禁止进入的区块,奈吉尔这些原本的乘员班底会产生反感,也是人之常情。来回于脚下的整备兵不时抛来别有含意的视线,舰内的空气不友善到了极点。

若是有工作,倒也还能分散注意力,但在上一场战斗过于勉强的德尔塔普拉斯已被运至整修处,担任专属整备长的哈南正在进行全面检修,她大有将机体完全解体之意,至少在座机重新组合为人型之前,都没有利迪的工作,他只好像这样跟三连星的众人一起摆副苦瓜脸,并且朝长有独角的特异机体干瞪眼。应该带个模型过来才对的,利迪在茫然间这么想到。联络不到似乎已前往达卡的父亲,更无法如愿和幽禁于舰内的巴纳吉见面,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根本不知如何自处,利迪心想,不如干脆背对这一切算了

少尉大人什么都没听说吗?

丝毫没察觉到利迪的心情,体格粗壮的华兹抛来与其体型相符的粗厚声音。那两架黑白MS,难道和参谋本部直接对你下的命令没关系吗?

我不清楚。那些人也让我觉得很火大。

你还这样讲。舰里不是也下过命令,要确保那架白色的家伙吗?

我还听说,它是从新吉翁的船出击的耶。你的德尔塔普拉斯不是和它并肩作战,一起收拾了那架MA吗?要说你什么也不知道,也实在太假了吧。

戴瑞也顺势搭腔。忍住咂舌的冲动,利迪望向两人,然而奈吉尔****说道那是UC计划的MS吧?的声音,却让他的心跳怦然加速。

就写在肩膀上啊。

靠在扶手边的奈吉尔伸出下巴;朝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覆盖于独角兽右肩的装甲上,的确标示有PROJECTUC的字样。啊,真的耶。戴瑞悠哉地附和,利迪则无力地靠到了墙边。

如果是配合这家伙打造出来的,杰斯塔那乱高一把的性能就能得到解释了。杰斯塔的任务八成就是跟在这家伙旁边,负责把小喽啰收拾掉,而这家伙的任务则是直捣敌人的核心例如像新人类操纵的精神感应兵器一类的。

听到奈吉尔这番说得通的推测,埋怨道什么嘛,那我们不成了它的猎犬?的华兹噘起嘴。不对吧?在预定中,我们原本是会当上这玩意的侧试驾驶员喔。戴瑞说。奈吉尔究竟对事情洞察到了什么地步?对于利迪侧眼窥探的视线未作理会,没当上搞不好是幸运哪。三连星的队长如此淡淡地开了口。

这家伙变成钢弹时的机动力可不寻常。普通的驾驶员大概撑不了五分钟吧。没有从一开始就预设让强化人搭乘的话,也不可能设计得这么夸张。

强化人这么低语的戴瑞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NT研那群人都陪在旁边,我想不会错吧。奈吉尔若无其事地说着,顺他的视线看去,利迪注视向报丧女妖的驾驶舱。从满载于吊舱的观测机器缝隙中,可以瞥见一道穿着全黑驾驶装的人影。虽然长相被拉下面罩的头盔遮着,苗条匀称的躯体仍然可以从驾驶装之上判别出来。尽管貌似纤弱,那副**却散发着某种强韧,令人联想到装有弹簧的人偶。

是女人吗?凝视着驾驶员那宛如机械般的身影,当利迪无意识地自扶手挺出身子时,有个体型正好与其互为对照的矮胖男子出现,挡住了他的视线。似乎是察觉到利迪的目光,亚伯特转头抛来带有敌意的狠狠一瞥,并且搂着驾驶员的肩膀,将其带到了驾驶舱深处。利迪原本以为他是亚纳海姆电子公司的高层人物,其实他是名列毕斯特家的财团干部。与叫作玛莎的头头一起搭上战舰的那名男子,已经将战舰跟独角兽都当成了私有物。老爸究竟在干些什么呢?利迪在内心暗自埋怨起来。先是让毕斯特财团的人从旁穴手,却又没对他作出任何的指示。这正好是一个将盒子从财团手中抢来,并且将世界由百年诅咒解放的机会。自己明明是为了偿还马瑟纳斯家的罪业,才会抛下一切来到这里

意思是说,要是当上了这个玩意儿的驾驶员,我们搞不好也会受到强化吗?

注视着消失于驾驶舱门后的驾驶员背影,华兹悄然低语。强化人与废人是同意词,这一点早就以传闻的形式流传在驾驶员之间。那么巴纳吉又如何?如此思索过后,利迪甩了甩快要被没有答案的疑问撑爆的脑袋,然后朝响彻于甲板中的机械驱动声抬起头。通往舰尾着舰甲板的巨大闸门,正缓缓地开启。

因气压差而流动的空气化成风,逐步流向了开启的闸门缝隙。站在略长的头发随风飘逸的奈吉尔旁边,利迪看见由闸门另一端现身的小型喷射机。机翼下的可动式喷射引擎垂直竖起,被牵引车拖着的机体进入MS甲板之中。

那是民机耶。

受不了,这阵子客人还真络绎不绝。

华兹与戴瑞傻眼般地说道。奈吉尔则不着痕迹地投以观察的目光;感受到一丝的心慌,利迪与他一起俯视着全长约十公尺左右的小型喷射机。一面仰望并立于左右的大群MS,小型喷射机停止于甲板的中段,整备兵们随即朝其跑去。机轮煞止,当机体侧面的舱门一开启,首先从舷梯下来的是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跟着一张熟识的脸孔便闯进了利迪的视野。

米妮瓦?

让怦然响起的心脏推了一把,利迪从扶手边挺出半截身子。他能看见在西装男子的前后包夹下,一名表情凛然的少女已走下舷梯。米妮瓦为什么会在这里?变成空白一片的脑袋浮现出疑问,利迪微微感到一阵晕眩。她应该在家才对啊。把她的安全当成交换条件,我才会来到了这里。为什么她却得亲自在此露面?还摆着那副紧绷的表情。简直就像被人强行带来一样

奥黛莉!奥黛莉伯恩!

没有叫出米妮瓦的姓名,证明利迪最低限度的理性仍有在运作。回神过来时已经放声叫道的利迪,开始朝停在距舰尾约五十公尺处的小型喷射机挥起双手,光是如此还不能让他满足,利迪随即冲了出去。怎么回事?是他认识的人吗?背对着出声交谈的华兹等人,利迪一路跑到窄道的尾端。隔着固定于悬架的杰斯塔背影,能认出是米妮瓦的栗子色头发,已清楚地烧烙在利迪眼底。

为什么要来?你不能待在这里。想要利用你的恶意正在风起云涌。从窄道尽头探出身子,利迪喊道奥黛莉!的声音被风吹散。舍不得将时间花在咂舌上头,他随即赶往距离最近的气闸。要从窄道移动至甲板楼面,得先回到舰内通路搭乘电梯,或者是利用斜梯才行。以无重力环境为前提所打造出来的战舰构造,从未像这个时候让他感到如此痛恨。

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米妮瓦抬了头。

MS甲板的构造在任何战舰中,都显得大同小异。高约三十公尺,宽幅则大概有五十公尺的挑高空间中,固定在悬架上的MS正如同佛像一般地排列着。或许是经历实战的时日尚浅,许多机体的涂装四处剥落,随处可见焊接的火花迸散而下。一眼就能认出属于联邦军的MS,肩膀有棱有角的躯体矗立在旁,覆有防风镜的无表情眼睛则注视着对面的墙壁。

是自己多心了吗?环顾四周,米妮瓦轻叹一口气,一项异样的物体在此时闯入眼底,使她停下脚步。唯一拉起封锁线的那端,照明灯正把某架MS额上的长角照得闪闪发亮

黑色的独角兽?

黝黑发亮的装甲上,耸立着一支黄金色的角,米妮瓦找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那架漆黑的机体。旁边则有眼熟的白色独角兽与其并列,散发出某种高贵气息的面罩,正面对着空中。给人的印象之所以会比第一次见到时更为纤细,大概是立于一旁的黑色独角兽过于狰狞的缘故。连面甲都施有黄金色装饰的漆黑机体,其气势已经超出精悍而达到穷凶恶极的地步。与原本令人感受到某种调和感的独角兽不同,它带有一股拒绝对话的冷漠。它们开发的源头恐怕是相同的,称之为兄弟也不为过的两架机体,表露的形象竟然会有这般的差异

既然独角兽在这里,巴纳吉应该也在舰内的某处吧?再度环顾起四周,米妮瓦被一阵唤道欢迎您,米妮瓦萨比殿下的女性声音叫住,她把脸转回正面。只见让几名男子随侍于背后,一名身穿淡紫色套装的中年女子就站在眼前。

我是毕斯特dai理领袖,玛莎毕斯特卡拜因。长途跋涉至此,您辛苦了。

这么说道,女性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然而她的眼神却与口吻相违背,散发着一丝藐视的神色。这人是嫁进亚纳海姆电子公司会长家门的毕斯特家之女。若记得没错,她应该是卡帝亚斯的妹妹才对。米妮瓦回想着从新吉翁出走前调查到的情报,这时候,自称为玛莎的女子缓缓踏出脚步,浓厚的香水味挑逗了米妮瓦的鼻子。

您真的又年轻又美丽呢。虽然是在这样的战舰里头,但请殿下放心,我们会保护您的人身安全。

这事罗南马瑟纳斯议员也明白吗?

被带回宅邸之后,连和罗南会面的机会也没有,米妮瓦就让人送上了飞机,并且一路被载到此处。尽管知道飞机是毕斯特财团派来的,她却不知道罗南与财团间有着什么样的协议,也全然不知自己再度被带到联邦舰艇上的理由。察觉到自己就连这艘战舰的名称也不清楚,米妮瓦慎重开了口,然而回道这当然的玛莎脸上,做作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动摇。

我们与罗南议员正为了同样的目的在行动。这应该也是殿下您本身的期望。

我的期望?

我们要封印拉普拉斯之盒。

直视着不禁咽下一口气的米妮瓦脸庞,玛莎搽有口红的双唇扭成了笑容的形状。我听说,殿下也是为此而离开新吉翁的。我能向您保证,会招来灾厄的盒子将由财团安置于无人能触及的场所。无论是之前,或是此后。

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演技,玛莎行礼时视线朝上,射向了米妮瓦。这女人很危险如此喊叫的本能让身心紧绷,米妮瓦紧紧握住双拳。

听说盒子的钥匙就交付在那架独角兽身上。你们也收容了它的驾驶员吗?

是。他目前正在医务室静养。

才以为空气忽地产生震荡,一道听过的声音随即传入耳朵。巴纳吉横躺于床铺的身躯顿时弹起,他转头望向墙上不知已于何时点亮的通讯面板。

充作收监室的房间原本似乎是军官用的个人房,床边设置有十吋大的荧幕。从那里看见声音主人的身影后,巴纳吉感觉到,自己咽下的一口变得吐出。

医务室?他受伤了吗?

那名少年并无人碍。他是偶然搭上独角兽的民众,但却具有驾驶天分与勇气。若您希望,在这之后可以安排他与您见面。

不认识的女性声音中断后,朝对方回道麻烦你的奥黛莉再度踏出脚步。被安装于某人胸前的隐藏摄影机追着她的身影,栗子色的头发在荧幕中摇曳着。映于周围的光景,肯定就是这艘拉凯拉姆的MS甲板。她奥黛莉伯恩搭上了这艘战舰。奥黛莉!如此叫出声音,巴纳吉将手伸向通讯面板的通讯钮。重覆按着没有反应的按钮,他对荧幕中的奥黛莉唤道:是我,我是巴纳吉啊!

不可以,奥黛莉。你不能待在这里!奥黛莉!

奥黛莉头也不回地走去。毕斯特财团的部下包围在她身边,遮住了穿着白色女用衬衫的背影。一拳抡向荧幕后,跳下床的巴纳吉冲向房间门口。猛敲被锁住的门板,他放声叫道:谁来开个门!放我出去!

敲过好几下之后,锁头开启的声音响起,自动门横移打开了。巴纳吉反射性地后退,看到站在门后的男子脸孔,他愕然地呆站在原地。

我说过了。就算不甘愿,之后你也得硬着头皮配合。

没别开对上的日光,亚伯特走进室内。巴纳吉先看向荧幕中的奥黛莉,再重新将视线转回亚伯特身上,他挤出颤抖的声音说道:难道

为了救她,你才会驾驶独角兽一路来到这里。那么,这次你也应该会为了救她,而和我们合作。

卑鄙!

随你怎么说。我们的立场只得这么做而已。

像是要堵住去路地站在门口的亚伯特背后,有财团的部下们正朝室内寄以观望的视线。一切都是自己招来的这样的理解涌上心头,巴纳吉感觉到膝盖开始发抖,让我和利迪先生利迪少尉见面!他说出脑里忽然出现的念头。

那个人绝不会认同这种做法。奥黛莉应该正在他家接受保护才对!

没用的。我们已经和马瑟纳斯家谈妥了。米妮瓦殿下将改由财团来照顾。

你们谈了什么!?这就是大人该做的事吗!

是啊。多亏有像你这样的小孩来搅局,大人们全都吃了不少苦。你多少也要体谅我们吧。

亚伯特不同于以往的强硬目光,让说不话的巴纳吉双脚摇晃起来。瞪着哑口无言的巴纳吉,亚伯特继续说:本着具有相同血缘的立场,我只给你一项忠告。

卡帝亚斯的爸爸,也就是我们的祖父,是被身为财团宗主的曾祖父所杀的。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吗?

硬在嘴角挤出笑容,亚伯特将脸逼到巴纳吉面前。巴纳吉被推回房间深处,坐到床上。

这就是毕斯特家的血统。在这个被诅咒的家系之中,你和我都不过是一段过场罢了。别认为我们是亲人,你应该舍弃这种天真的想法。即使得父子相残,只要是为了守护盒子,毕斯特家的人也都在所不惜。

本身也曾对父亲痛下毒手的目光,正扭曲地朝巴纳吉俯视而来。一瞬间,被压迫到极限的某种情绪发出迸裂的声响,巴纳吉觉得胸口顿时凉了半截。将拉普拉斯程式的资料交出来。这样你就可以获得自由,她也能够得救。亚伯特如此开口施压。回望那冒出血丝的眼睛,巴纳吉垂下脸,并且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微微点了头。

亚伯特安心地呼出气来,朝门口唤道喂之后,巴纳吉能感觉到他向后退了一步。原本站在通路上的三名男子走进室内,几双穿着黑皮鞋的脚出现在巴纳吉视野中。同时也看见其中一人取出,巴纳吉自己伸出了双手。等着男人接近,在手腕被揪住的前一刻,巴纳吉利用起身的劲道朝对方肚子赏了一记头槌。

呃地低吟出来,男子被撞飞到后头。刚好从背后接住他的亚伯特,则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财团黑衣部下的阵势松懈了几许。穿过立刻扑身过来的黑衣部下身边,放低头部的巴纳吉冲向门口,并且以前倾的姿势出到房间外。你这家伙!背对着亚伯特低喃的声音,巴纳吉一股脑地关上门。

他没有锁门的空间。喂,你站住!怒喊的声音响彻于通路,腰际套着白色枪带的警卫朝巴纳吉追来。巴纳吉死命狂奔。靠着被带来时的记忆,他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拐向右,只求能前往电梯所在的方角。

通讯面板的荧幕上,有照到MS悬架的基座部分。奥黛莉是跟联络机一同被收容于MS甲板,她现在一定还待在甲板的底部。去了之后又能做什么?思考根本无法运作,总之巴纳吉先按了电梯按钮,别让他逃了!将人抓回来!亚伯特的声音随即在背后响起。判断出自己没时间等电梯抵达,巴纳吉赶往通路边的斜梯。

巴纳吉一口气冲下正如同斜梯这个词的含意,坡度极陡的阶梯,来到了下一层甲板。警报声同时大作,待在通路的两名乘员讶异地将脸转向巴纳吉。喂出声的男子才正要举手,就被撞飞出去,赶在怒骂声传来前,巴纳吉又滑下下一道斜梯。在好几阵脚步声逼近的当头,他一口气纵贯七层份的甲板,跑到了理应通往MS甲板的通路。

空气微微流动着,隐约飘来的机油臭味,告诉了巴纳吉NS甲板的所在。待在该处的奥黛莉的心跳、宣告一切开始的手心感触,乘着空气传来,尽管被警报与复数人声所追赶,他依旧只顾猛冲。数度在十字路口拐弯,然后从T字路尽头转向右的瞬间,巴纳吉差点与对面跑来的人影撞在一起。

你是!?

为了避免迎头撞上,闪至后方的青年朝巴纳吉睁大了眼睛。利迪先生一瞬间低喃出口,追兵的脚步声又让巴纳吉回头,他立刻揪住利迪的制服,将对方拉到自己身边。

利迪少尉,奥黛莉来到这艘战舰了。毕斯特财团想把她当成人质。

人质!?咽下一口气的利迪抬起下巴。喊道等等!喂,抓住那家伙!的声音从通路后头传来,巴纳吉朝利迪投以拼命的目光。就赌在你身上了,是你的话,一定能明白才对。隔着MS交会的感触被巴纳吉当成依靠,他向咬紧牙关的利迪注视了一秒。褐色的眼睛垂下,利迪将苦涩的表情背向巴纳吉。

你去吧。

用着勉强能听见的音量低喃后,利迪取出设置于墙边的灭火器。直走就是MS甲板。动作快。利迪如此交代,巴纳吉连回礼都来不及,便已拔腿跑去前,追兵的脚步声逼至跟前,灭火器喷射的声音重叠于其上。穿透警卫们动摇的叫声,怒吼道声音响彻通路,从白色烟雾中传进了巴纳吉耳里。

受流动的空气推动,灭火剂的白色烟雾自身后逼近。在被追上之前,巴纳吉开启气闸,突然现于眼前的广大空间让他一瞬间停住脚步。因临时响起的警报而愣住的整备兵、行走于轨道的牵引车、约从三十公尺高的天花板垂下的起重臂。一面也将伫立的MS群纳入视野,巴纳吉朝大得吓人的镂空孔穴环顾了一圈。由他所在的位置看去,相当于正对面的内壁底下,可以望见身穿黑色西装的团体正快步移动。在魁梧男子们的包围下,有一道穿着白色女用衬衫的纤弱背影,鲜明地浮现于巴纳吉眼中的,唯有那道挺直背脊走去的身影。

奥黛莉!

倾全身的力气化作声音,巴纳吉吼出。止住了脚步,回望过来的奥黛莉与他对上目光。尽管身影的大小连食指指头都不到,巴纳吉仍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的表情。翡翠色的眼睛大大睁开,巴纳吉甚至能看到映于她眼中的自己。

巴纳吉!

(****073)

嘴型如此动着,奥黛莉朝巴纳吉踏出脚步。周围的男子立即上前将她挡下,被架住的白衬衫身影让黑色西装掩盖,消失了踪迹。一名不认识的中年女性不悦地望向巴纳吉,奥黛莉挣扎叫道竟敢如此无礼,放开我的声音渐渐远去。看见她被拖进内壁的气闸后,巴纳吉眼里再也放不进其他东西。距离正对面的内壁顶多四十公尺。无意识地进行目测的身体蹬了地板,手掌像是要扒开地板一般挥动,巴纳吉拔腿狂奔。

霎时间,巴纳吉往后头伸出的右手被揪住,他遭人猛力拖了过去。一瞬间浮在空中的身体撞到背后的墙壁,沉沉的冲击闪过后脑杓。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巴纳吉伸手摸向麻痹的脑袋,并且在昏沉的视野中捕捉到穿着黑色驾驶装的人影。

清一色黑的布料上有着金色线条纵横于其间,衬托出穿著者本身的苗条身躯。护甲一般覆盖于胸口的背心上,同样有金色线条勾勒出轮廓,在左胸上的,则是毕斯特财团的独角兽图腾。简直就和独角兽的专用驾驶装一样而且还是将光明面与黑暗面互为反转,透露出魔魅形象的黑色款式。没有余裕多去思考那个所象征的意义,隔着立于面前驾驶装的肩头,巴纳吉一股脑地想要寻找奥黛莉的身影。他设法要将脚伸出,但弹簧一般伸来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不到一秒,被推到后头的身体又再度让人抡向墙壁。

有如钳子般一动也不动的手,正渐渐地堵住巴纳吉的气管。受窒息的恐惧所驱使,巴纳吉胡乱动起手脚,试图逃脱。驾驶员被头盔罩着的头部丝毫不为所动,从那纤弱身躯难以想像的巨大力道,依旧将巴纳吉抵在墙上。当挥动的手臂打在头盔上,面罩的开闭装置随之启动,一对熟悉的蓝色瞳孔闯入了巴纳吉的视野。

玛莉妲小姐!?

就像是直通深海的蔚蓝瞳孔底下,似乎有某种情思颤动了一瞬。不会错,与那架黑色独角兽对时时,巴纳吉也觉得自己有闻到她那甜甜的体味。感觉到掐在脖子上的手松缓了力气,巴纳吉叫道:玛莉妲小姐,是我!巴纳吉林克斯!在他趁势抓住对方的肩膀,想要将头盔中的脸扳近自己的瞬间,玛莉妲抹消了短瞬的动摇,眼中透露出杀气。

比最初见面时更为昏暗,那对深邃的孔穴令人联想到洞窟当巴纳吉毛骨悚然地想抽身时,已经为时已晚,玛莉妲的膝盖猛顶向他的胃,一股好似要贯穿背脊的冲击摇撼了他的全身。气力自双腿流失,一边瘫坐在地,一边挤出声音唤道玛莉妲的巴纳吉伸手揪住驾驶装。叉开双脚而立的玛莉妲纹风不动,就在两人四目相交,再度感觉到对方眼底有某种情思颤动的那一瞬间,吼道普露十二号!的声音传进巴纳吉耳里。

别让那家伙逃掉,抓住他。

站在气闸门口的亚伯特气喘吁吁,肩膀随呼吸而起伏着的他怒声下令。玛莉妲俯视着巴纳吉的瞳孔又变成阴暗的孔穴,掐在他喉咙上的手也恢复了劲道。重新被抵到墙上之后,巴纳吉用两手紧抓玛莉妲的手腕。玛莉妲小姐,请你醒醒。奥黛莉米妮瓦公主就在那里。以浑身的意念呼唤对方,巴纳吉希望在玛莉妲眼中追寻曾一度交触的思维,然而扩展于眼底的,却只有光线无法照入的洞窟而已。巴纳吉的手被轻易扯开,手臂也让人制服住,玛莉妲随后便将他打趴在地上。

巴纳吉!奥黛莉呼唤的声音隐约传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玛莉妲站在眼前,冷冷地睥睨着趴在地板上的巴纳吉。那对眼睛与黑色独角兽的重合在一起,巴纳吉紧紧咬住嘴唇。将思维凝聚在远去的奥黛莉气息上,他鼓起仅剩的所有力量,把那化成声音吐出。

奥黛莉!

没有回应。被头上伸来的几双手拖起,巴纳吉让人带离MS甲板。没露出任何反应,身穿黑色驾驶装的玛莉妲像人偶一般地站着,她的眼睛始终留在巴纳吉的视野一角。

号称在以往覆盖了地表百分之十四面积的热带雨林,其占有率一时间也曾锐减至百分之,据说进入宇宙世纪之后,此数据已回升至百分之六。这项成果需归功于自旧世纪以来持续推行的暖化对策,以及在宇宙移民开始后正式上轨道的造林事业。然而,于此同时,靠采伐林木维年的土著也因而失去了工作。就连足以更换职种的教育基础都还没打下,人们即使想换工作也找不到差事成为过剩人口的这群人,自然被率先送去了宇宙,并且住到不会为饥荒或水灾所苦的殖民卫星之中。无关于当事人的意识,文明而具备高教育水准的人们释出的善意,围绕在他们身边。

而如此受到保护的热带雨林之一丛生于新几内亚东部的丛林地区,又在十七年前重新住进了所谓过剩人口的后裔。位于月球背后的殖民卫星居民,换言之,也就是被遗弃在离地球最远位置的人们,在穿上名为MS的铠甲后降临至此,并与分散于所有大陆的同胞们协力,参与地球侵略作战的一环。但大多数部队都无法守住过度延伸的战线,更无法如愿回归故国吉翁公国,只能落得曝尸于丛林各处的下场。

成为公**主力的萨克、在地球前线基地开发的古夫,以及水陆两用机葛克。独眼巨人们在过去曾踏破丛林、与联邦军展开死斗,如今却逐步被树林与青苔埋没,持续腐朽的驾驶舱则成了毒蛇栖息的巢穴。这里对废弃物回收商来说固然是座宝山,但自终战以来,沉睡此处的MS遗体从未发生过遭人鱼肉的事例。这是因为曾经有以假乱真的情报指出,核融合反应炉在这一带爆发过,而让辐射能散布各地的缘故。

实际上,那全是为了不让他人靠近此地的手段,以往的战场早让葱郁茂密的绿意覆盖已久。第一架萨克降落在这块土地的那天从公**的第三波降落部队推进至南太平洋一带算起,过了十七年一个月又十五目的夜晚。恐怕是最后残存者的两架萨克,正走在丛林里。尺寸相当于小货车的脚板踏响红褐色土壤,也让结构多层的树海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这一带的树冠高达三十公尺以上,因此就算是身高十七公尺的巨人,也不至于冒出头来。由上空无法窥见两机移动的轨迹,只有清梦受扰的鸟儿沿其路径飞出树梢,吱吱喳喳地一让阴森的啼声在月夜底下响起而已。

走在前头的萨克是型号MS-05L的最初期萨克,机体背后扛着巨大的副发电机,手持的长枪身光束步枪正是由其供给能源。于大战末期少量生产出的狙击型萨克,在同机种的萨克Ⅰ亦称旧萨克之中,可以归类为最新的机体,但如今已成为古董的事实仍旧不会改变:而跟在后头的MS-06K萨克加农,则同样是不具可动式框体的第一世代MS,装备于右肩的加农炮颇具威严,反而让人感觉到时代的久远。由于两架机体都是在线性座椅开发前出现的产物,即使形容得含蓄,乘坐的感觉也绝对称不上舒适。理所当然地,它们也都没有采用全景式荧幕,而是靠平面式荧幕来进行观测,驾驶舱周围共有四片平面式面板。

在其中一块荧幕上,正照出被云脉缭绕的新月。周遭则有满天闪烁的星辰,若是凝神望去,似乎也能看见发亮的殖民卫星群,但只有位于月球背面的故国现在已被更名为吉翁共和国的但只有位于月球背面的故国现在已被更名为吉翁共和国的SIDE3,却怎么也无法窥见。好远哪如此低喃,约姆卡克斯眯眼望着在群树空隙间若隐若现的月亮。你说什么?无视于隔着无线电反问的坎德尔,卡克斯让睽违三年握到的操纵杆感触慢慢渗进手掌。主发电机的律动传达到指尖,在仍然活着的萨克Ⅰ将呼吸传进体内之前,卡克斯踩下煞停踏板,让机体停住了脚步。

在这一带就行了吧。要是离基地太远,回去时反而麻烦。

一面仰望笼罩于头顶的树冠,卡克斯对无线电进行呼叫。被视为辐射能污染区域的这一带,并没有他人的目光。在据称育有全世界四成物种的树海里,只有从太古往昔就未曾改变的夜行性动物们,正让啼声回荡四周。后续的萨克加农停下脚步,站到卡克斯机的左后方之后,坎德尔哽咽的一声是从无线电传来。

太遗憾了。好不容易留存到现在的机体,竟然得由我们亲手埋葬

这也是不得已哪。不管是我的狙击型萨克,还是你的加农型萨克,在现在都只是会走路的古董了。既然也找不到人认领,就只好搁在这里啦。

是这样没错但它们明明都还能动。

如果没得补给,它们迟早也会动不了。明明已经好几年没开了,光是能走到这里,你就该感到庆幸啦。

从操纵杆上放了手,卡克斯抚摸起前方的操控台。要是能卖给武器迷的话,大概可以卖个挺高的价格吧不过,这家伙应该也不会情愿被人当成玩物。如此自言白语起来,卡克斯以此为契机,解开了座椅的安全带。他从预备零件柜取出高性能的塑胶,并将连接倒数装置的cha进里头。把那装设到操控台底下之后,卡克斯关掉主发电机的电源灯,然后打开驾驶舱门。

闷热的湿气包覆住全身,年过五十的肌肤代谢速度已经变慢,却也在这时流出了汗水。只要引爆炸弹,整座驾驶舱就会报销,萨克I也将陷入等同死亡的状态。拉出上下机体用的升降索,卡克斯落脚在腹部的双重装甲上,并且朝爱机说道:你可别怨我喔。

都怪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笨蛋在达卡放起烟火,才会搞得联邦那些走狗都杀气腾腾的。我们也只好跟着溜之大吉啦。我也很想将你们一起带走,但从赞助者的说法听来,牺牲品好像是必要的哪。

将脚搁到钢索的铁环上,卡克斯启动倒数装置。摆在座椅上的计时器开始倒数,在灯源熄灭的驾驶舱之中,突破五分钟大关的红色数字显得格外醒目。

我们的赞助者想讨好联邦的那群走狗,所以得帮他制造收拾吉翁残党的证据才行。相对地,那些人也会放我们一马。唉,真丢脸。明明一起从祖国过来,还活到了现在

身为赞助者的反地球联邦组织艾格姆,只愿意认领第三世代以后的机体,而那些机体都已藉由各式各样的手段运离新几内亚了。现在正是吉翁残党在地球上的灭亡前夕,一直以来都是南太平洋最大据点的辛布基地,也迎向了它的最后与漏夜潜逃几乎相去无几,这样的闭幕方式实在太过难堪,但卡克斯并无责备艾格姆那群人的意思。

志在打倒联邦政府的艾格姆上头,有着希望让地球军维持于现状的军需产业,而国防议员则是透过军需产业的献金来操控政治。**势力会看准议会开始审查预算的时期,发动出局部的恐怖攻击事件,藉此让编列的预算上修,就这层意义而言,艾格姆与吉翁残党等于都仰着联邦政府的鼻息。依靠这种方式养活部下,一路躲躲藏藏地打着吉翁残党名号的虚伪戏码,终于也要在此告一段落了。失去了可以回归的祖国,能作为依靠的,只剩下复兴吉翁的信念不对,有东西能相信的家伙,老早就已经死透了。堕落成受人雇用的恐怖分子,还拖着因丛林湿气而变得行动迟缓的身躯苟活,这名男子现在终于能清算过往的虚伪。就只是如此而已。

这样的状况,之于待在宇宙的带袖的也没有多大差别。达卡事件或许就是预知到即将灭亡的他们,所点燃的最后一道烟火。不管怎样,与联邦的共生关系就此告结之后,各地受雇的恐怖分子也会面临全面性的失业潮。如果吉翁共和国将在宇宙世纪0100解体,吉翁的名义也会完全消失,自己这些人或许就只能逐步化为货真价实的亡灵了。原本也是可以有个轰轰烈烈的结局哪。从苦涩的胸口中挤出心声,卡克斯将苦笑着的脸背向驾驶舱。

先是有迪拉兹纷争,再加上两次的新吉翁战争。明明就有这么多机会让你出风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没能赶得上送死。坎德尔就快生第三个小鬼头出来了哪。在降落作战时,那家伙还是个流鼻涕的小伙子,现在已经是个有模有样的老爸啰。也难怪我跟你都变老了

囤积出赘肉,厚着脸皮苟活的中年男子脸庞,正反射在熄灭的荧幕面板上。虫子嗡嗡作响的翅膀声掠过耳边,卡克斯赏了自己脸颊一个耳光,忽然间感到羞耻得发抖,他垂下目光。拜啦。先到那边等我吧。短短告别后,卡克斯离开驾驶舱。呼叫信号响起,坎德尔叫道队长!接收暗号中。是从空中发讯的的声音传来时,卡克斯正好要将手伸向升降装置的按钮。

从空中?是联邦的人在巡逻吗?

卡克斯立刻将上半身伸进驾驶舱,并且按下通讯钮。若是这样,就比预估的还要早。联邦应该是从明天才会开始进行搜索。靠着辐射污染的假情报让人远离,他们一直以来都躲在这一带,卡克斯不认为侦察机会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冒出来。一面后悔白己关掉了总电源,他隔着萨克Ⅰ的侧腹望向坎德尔的萨克加农。不,不对。这个是如此低喃之后,坎德尔倒抽一口气的动静隔着无线电清楚传来。

这是吉翁公**的暗号。是第二次降落作战时使用的编码!

卡克斯一瞬间停止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蹦跳起来。他拿起搁在座椅上的耳机,将耳朵凑了上去。类似古早摩尔斯电码的声音,正透过鼓膜摇荡他老旧的脑区记忆。在十七年前,牢记于脑袋里头的密码。当时的自己曾与MS一起被装进降落用胶囊,直到被射到低轨道之前,都一直听着那样的声响。在恐惧和兴奋之中规则地响着,这是只有当时才听得见的密码

请给予协助要给联邦好看?

无意识地在判读时说出口,这句话的字音又让卡克斯的心跳再度加速。同时间,近似风声的引擎声响由上空经过,卡克斯隔着树梢望向天空。新月正照下细而锐利的光芒,在月光之前,一个拖着喷射烟的小点横越而过。那是关掉航空灯号的运输机不对,从纵长至极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垂直离陆型(VTOL)的地球往返船。

队长坎德尔发出迷惑的声音。反射性地命令封锁无线电。保持待命后,卡克斯持续望着航行于夜空的船只。那艘船用了地球侵略作战时的密码呼叫,恐怕是新吉翁从宇宙派来的船。脑袋还不能思考那会带来何种影响,卡克斯决定先将炸弹的倒数装置切掉。剩余时间不到两分钟的数字发出哔的一声停住,卡克斯扑通扑通响着的心跳声在萨克Ⅰ的驾驶舱萦绕不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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