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在都市里,那么夏日的午后是令人烦恼的,烈日、紫外线、夹杂着汽车尾气的浑浊空气、喧闹的大街无不刺激着人们脆弱的神经,人们需要关紧门窗,开大空调,猫在沙发上才能寻得片刻的宁静。
而在柳树湾的后山确是惬意的,惬意的令人呻吟。大山遮住了阳光,气温骤降十几度,让人舒适无比,如果再躺在仅及脚踝的青草里,看着天上轻轻飘过的白云,呼吸着毫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听着山羊“咩咩”的叫声,你会觉得自己幸福的就像花儿一样!
此时的韩雨正侧躺在山坡上的青草里,肘支地,手托腮,白云从头顶飘过,山风吹拂着她柔嫩的短发,但韩雨并不觉得自己像花儿一样,韩雨正在发呆,大大的眼镜透过山坡下成群的山羊,望向远方绵延起伏的山峦。韩雨已经看了整整一个小时了,仿佛山那边有什么神奇的事正在发生,吸引着人们好奇的眼球,但韩雨知道哪里什么也没有,自己只是因为发呆而发呆,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心绪不宁、烦躁不安的,无事可做,那就发阵呆好了。
山下两只公羊“咩咩”的低哼着用角抵触着对方,不知是为了青草还是为了母羊。韩雨随手拿起一块石头丢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只稍占上风的山羊,山羊吃疼迅速跑开,山坡从新归于平静。
韩雨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脑枕双手,把自己平放在山坡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微凉的山风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香飘进了韩雨那可爱的小鼻子。韩雨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神变得清澈无比。
天上的白云排着不规则的图形聚散组合。“要是有天兵天将该多好啊”韩雨幻想着,“如是有一个白袍小将冲下来,自己一定指挥二百多只山羊顶上去,来个人羊大战,不亦乐乎”想到这韩雨不仅有点失笑。
日子就是这样孤独而无聊,但韩雨并不怕孤独也不惧无聊。当同龄的孩子们或上学、或打工都离开了山村后,韩雨却留了下来,有时候韩雨甚至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孤独的,可以几天几夜不说一句话。无聊又怎样,没人又怎样,有什么了不起?想说话可以跟大黄说,可以跟大山说,可以跟柳树玩的花花草草石头说,有这么多说话的对象还要人干什么!
韩雨闭上眼睛轻轻说“睡一会儿吧。”即像自言自语的呢喃,又像对人轻轻的诉说。韩雨午后常常要睡一会儿,不是应为睡觉对少女的皮肤有好处,韩雨从来不在乎这些,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韩雨的皮肤依然白得和牛奶一样,在韩雨的思想中睡觉就是睡觉,因为想睡了。
其实在内心深处有一个韩雨不想承认,也不愿提及的原因,那就是睡着了可以梦到妈妈。妈妈在韩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一连串零星的记忆。韩雨以前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狠命狠命的想,努力努力的回忆,想把那些片段都串起来,可每次都发觉那些片段就像一个个可恶的小人在跟她捉迷藏,怎么抓也抓不住,无数次失败后韩雨只能喟然长叹,“只怪那时自己太小了,唉!”
现在的韩雨已不再做这种无用功,倒是过生日许愿的时候希望老天能赐给她一张妈妈的照片,好让她知道妈妈长得是什么摸样,自己是像爸爸多一些那还是像妈妈多一些。
但在梦里却不一样,妈妈从一个个虚幻的影子变成了实体,虽然面貌依然模糊,但韩雨觉得妈妈就在身边,温暖的怀抱搂着自己,温柔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给自己唱着不知名的歌曲,有时,甚至,甚至会吻自己的额头,韩雨觉得自己都高兴的快哭了,那个吻是那么温柔、温暖,还有点……痒!
韩雨猛然睁开双眼,一只羊头距离自己只有几公分,一只小羊羔站在韩雨侧旁正伸出小舌头舔着韩雨的额头。“去!”挥手打断了小羊羔对自己的亲热,抬头看看天空竟然变成了暗色,“时间过得好快啊,自己睡了怕有几个小时吧。”韩雨暗道。
空气中带有潮湿的味道,怕是要下雨了,韩雨一跃而起,拍了拍臀部的尘土,拎起竹竿,张开双臂大吼一声“羊羊们,我来了!”,穿了几年的校服有些紧,但并不影响韩雨的速度,纤细的身影从山坡上迅速奔下冲入羊群,真正的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山羊们四散跳开,又迅速的向韩雨靠拢,二百多只山羊同时向韩雨“咩咩”的叫着,异常的兴奋。“大黄收工了!回家。”羊群外卧着的土狗像弓一样弹起“汪汪”的叫了两声,欢快的奔向了韩雨,坠在羊群后面向村子的方向奔去。
羊儿们一个个吃的肥肥的跟在韩雨身后随着韩雨的“口哨”变换着不同的阵型。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门前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样憔悴……呀拉索,青藏高原……那幸福的生活要靠自己开括……”韩雨唱着乱七八糟的歌曲,一会儿高昂激烈,一会儿低吟婉转。别看韩雨长得瘦瘦弱弱的,却天生一副好嗓子,什么歌曲都能唱起来。羊群们已习惯了韩雨的歌声,每当她唱到激昂处,百多只羊同时“咩”的一声颇为壮观。
这就是韩雨一天的工作——放羊!韩雨是村里的羊倌!呵呵,女孩子可以放羊吗?有什么不可以呢?“我放羊的技术可是村里最好的!”至少韩雨是这么想的。
山里的天暗的早,等韩雨回到村里天已微黑,韩雨挨家挨户的走过,每家的头羊领着自己的一群各归各圈,绝不错乱,直到剩下的十几只小羊羔那是韩雨自家的。韩雨放羊没有工钱,但每家产下的小羊羔按比例韩雨要分一些算是韩雨的工钱,这也是家里的主要收入。
路过村中心的打谷场,韩雨见还有几个老太太在闲聊,断断续续的言语落入韩雨耳朵,什么年轻人啊,礼品啊。这倒让韩雨想起了下午放羊时在村口看到的那个男的。说实话陆洋长得还是非常帅的,但韩雨情窦未开,对此也没有什么感官,只是一个路人而已,自己都懒得理,现在听人们谈论那个人,韩雨也只是听听,这些跟自己都毫无关系。
几个女人看到韩雨,话题一转就成了“可怜的孩子!”“要是她娘当年没走,也不用这孩子受苦了。”“她娘在山沟里哪能呆的下,走时迟早的事。”“老韩家也命苦,成了现在这样”这些更是韩雨不愿听到的,尤其是听她们谈论母亲,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眼中不觉竟有泪水溢出,韩雨疾走几步把几个人和她们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此时天空飘起了小雨,韩雨抬头,闭眼,让雨水肆意的淋在脸上,好一会儿心情才复平静,随即韩雨一甩头,将雨水,泪水,一身的疲惫统统甩去。
很快韩雨便看到了家,两间土房。有时候韩雨觉得这房子似乎恒古至今就有了,岁月与风霜雪雨在房子的表面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斑驳的土墙与矮小的窗几十年如一日的伫立于岁月中见证了柳树湾的风风雨雨,同时也埋藏了韩雨幼时那并不快乐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