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凌乱的野小子般的短发,变成了一头墨黑顺滑的长发,额头间系着一条红丝带,身上穿着织锦襕袍,脚上穿一双褐色的皮革靴,腰间斜挎雁翎刀,英姿飒爽的同时,又多了几分英气之美。
朱秀嘴巴一点点张大成o型,他竟然在毕红玉脸颊处看见些许嫣红,她似乎还涂抹了些胭脂水粉!
“你你你你竟然擦胭脂?”朱秀穿着袜套跳下木榻,指着对面的女人震惊得脱口而出。
毕红玉原本见朱秀呆呆地望着她,脸蛋有些烧得慌,下意识地低头绾了绾鬓边散落的发丝,却又突然间听见朱秀不假思索说出的话,羞恼似地狠狠瞪他一眼,脸蛋红霜尽褪,恢复那份冷淡和孤寂,好像一只破茧成蝶的蛹不知为何再度把自己封闭起来。
朱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笑着干咳几声:“你先坐”
手忙脚乱穿好鞋子,朱秀在她旁边坐下,屁股挨着椅子边缘,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红玉啊,蒲州城待的好好的,为何一声不吭就回来?”
朱秀原本想着,要像骂严平一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谁让她不听命令不打招呼就跑回泾州。
可是真人到了跟前,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关切的慰问。
毕红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周光逊跟随河中军节度使李筠到开封见皇帝去了,蒲州城暂时无事,我便赶回看看,少则一月,长则半年,等周光逊从开封回来,我再回蒲州。”
朱秀搓手赔笑:“原来如此,回来也好,你也半年多没回来了,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
毕红玉嘴角划过一丝嘲笑:“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想让我回来?”
“怎么会?”朱秀摇头似拨浪鼓,“红玉啊,你可千万别多心,你在蒲州劳苦功高,为我办成了许多大事,别说回来休养一段时间,就算从此以后你哪也不想去,就留在安定县,我也举双手赞成!”
毕红玉殷红的唇角上弧:“当真?”
“我说的话何时作假过?”朱秀胸脯拍得梆梆响,却又很快挤出谄笑,“只是红玉你可是我彰义军的得力大将,又是我能够完全信赖的亲密战友,没有你在蒲州城守着,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毕红玉鄙夷地斜瞅他,朱秀觍着脸一副讨好嘴脸。
“你放心,等周光逊一行从开封动身,我也会启程回蒲州,不会耽误你的大事。”毕红玉眼神飘闪了下,扭过头冷硬地道。
“太好了!”朱秀拍巴掌,“红玉啊,蒲州城至关重要,周光逊那里必须要有一个可靠之人相助,以你对蒲州城的熟悉程度,当然非你莫属!”
朱秀高兴地一通彩虹屁,丝毫没有注意毕红玉低垂眼神里藏着丝丝失落。
“周光逊现在如何?你们配合的可还默契?”朱秀关心蒲州城里的局势,仔细询问了几个问题。
毕红玉平静地回答着,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
一问一答说了会,毕红玉起身告辞。
朱秀送她走出官房,站在院中,毕红玉停住脚步,像是犹豫了会,才转身道:“在泾州这段时间,我还像以前一样跟着你,严平给你安排的贴身侍卫,都是些花拳绣腿的草包。”
“那可都是虓虎营最精锐的一等甲兵,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朱秀无奈地摊摊手。
“反正我不认识,没在死人堆里打过滚,我就是看不上”
毕红玉倔强地扭过头,声音冷漠且坚定。
“好吧”拗不过她,朱秀只得答应。
毕红玉冷厉的面色稍稍缓和,低头沉默片刻,闪烁的眼神似乎蕴含许多复杂情绪:“听说你已经见过符家二娘子?你们定亲了?”
朱秀哑然失笑:“怎么可能!符二娘子可是金枝玉叶,瞧不上我这样的边军小喽啰。”
毕红玉眉梢轻扬,似乎暗藏些许欢喜。
“那那灵雁娘子”毕红玉迟疑地低声道。
朱秀看着她,觉得毕红玉这趟回来有些奇怪。
“雁儿嘛此生只怕是我朱家的人喽”朱秀哈哈笑着,毫不避讳他和史灵雁的亲密关系。
毕红玉看着他,听出他笑声里的浓浓情意。
追随朱秀两年多,毕红玉自问能够分得清,朱秀说出的话,哪句是胡扯,哪句又是出自真心。
而史灵雁,绝对是他心中最真诚和柔软的地方。
毕红玉默然片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抱拳低声道:“少使君请留步,属下告退。”
朱秀看着她鞠身后退三步又转身离开,摇摇头嘟哝道:“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妮子这么有女人味”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朱秀发现自己琢磨不透这个问题,晃晃脑袋决定不再多想,准备回官房小睡片刻。
刚转身没走两步,浑身忽地传来一阵恶寒,扭头望去,只见回廊拐角处,史匡威蹲在栏杆上,戴着大耳帽,两手拢袖,直勾勾地盯着他,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你瞅啥?”朱秀抚平胸口松口气,没好气地喝道。
“嘿嘿”老史拍拍屁股慢悠悠走来,朝毕红玉身影消失的方向努努嘴,挤眉弄眼神情说不出的鬼祟猥琐。
“毕红玉这小娘们,以前还不觉得,现在长大了长开了,打扮打扮还挺漂亮!”
朱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感慨道:“女大十八变,古人诚不欺我!”
史匡威拢拢袖口,嘿嘿道:“今后给你当个暖床洗脚的侍妾也不错。”
朱秀愣住,想到毕红玉当初跟毕镇海一帮盐贩子厮混时假小子的模样,又想到她杀人时骨子里透出的凶狠和冷漠,禁不住浑身一哆嗦。
这种强悍的女子,让他有种纳头就拜结为兄弟的冲动。
既然是兄弟,一起吃肉喝酒可以,睡觉还是免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朱秀狠狠怒瞪一眼,甩甩袖袍“嘭”一声闭拢房门。
“臭小子,你是真看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啊”
史匡威唏嘘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