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你说那么多做什么,新来的么?——你自己都说是迷途者了,还对着他叨叨叨的,直接帮他调一下脚下的路,让他自己往回走就是。”
“呃这个……这不按流程办事先说两句么,说两句再开始干活什么的……”
“新人,看好了,只要把路这样子这样……嗯,这样子就搞定……诶怎么回事?这家伙为什么不受控?路又给拐回……等等,这气息是……卧槽,紧急事态……新人,我看着这里,你赶紧去把大人喊来,这事儿如果处理不好就要命了。”
“要……要命?”
“轮回路被拆成上中下三段那种程度的要命——这事儿不是我们能处理的,赶紧去喊人来支援。”
“噢噢噢……这……这就去!——夭寿的,刚上岗就遇上这么要命的事情是要吓死鬼啊。”
耳边有一道脚步声匆匆远去。大约过了半分钟后,又有脚步声响起,而且这次是响起了十几道脚步声,有一道声音听着格外轻盈,与此方空间回响着似是幽魂在耳边呢喃碎语的声音起了共鸣。
“迷途之物,身上还携带着,堪比元界之重的存在物,似是无以计数生命残留的‘生之印记’……有意思。今天见了不少特殊个体,他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如此大量的生命集体路过,怎么想都是异常之事。看样子,外界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吧。”
那道轻盈的脚步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话,又仿佛是说给其他人听,话语里,还携带着一些让他能有反应的信息,让他的迷茫减弱了一点点。
“总之,还是请你先清醒过来吧——迷途之物,快察觉到你此刻身处何……唔,寻常方法果然行不通,看来只能直接接触了。”
“呃大人,直接接触怕是……您看,他身上这沉重的……”
“无妨,你们做好准备,我碰一下就好——嘿,伙计,快醒醒。”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迷迷糊糊自语着:“我需要……前进。”
“执念残留的话语?连接触都没法唤醒么?……唔,没办法强行把他的路给拐回去啊,只能带着他绕个弯去终点了,以他这种程度的‘存在量’,也不担心他会在路上受影响。但是,带着如此沉重的执念落入轮回路里,怕是会对那地儿造成一些干扰——还得准备事后的修缮工作才行。”那道脚步轻盈的声音跟着他一块往前飘,“告诉我,你的执念是什么?你在想什么?”
“……我在找人……我需要找到她们……我需要带她安然度过……承诺……”
“一块死亡的人吗?只是这时候……若无意外,都已经‘过去’了吧,看你的灵魂状态,你好像是迟了好一阵子才来到这里的——若是知道你找的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你应该也能放下执念过去了吧——来,告诉我那人是谁,我给你看看。”
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忽然闪烁出几道光,一幅幅投映着谁的笑颜的画面在脑海里出现,他没能注意太多,迷糊中似乎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眸,一双巨大的羽翼。
“嗯?奇怪,没……没这个‘人’啊?这段时间的‘过客’里,确实没这个‘人’,她要么还没死,要么……唔,干脆就没进来。”
“……没……进来……不,她应该能进来的……生命形态……异常……不……不该……”
“伙计,冷静点,只是一种可能性,还没完全定下……诶诶你别那么激动,冷静点伙计。”
“若是……没进来……那,其他人……我需要寻找,另一部分人……另一部分……杀死……摧毁……碾碎……”
“这次成了仇恨的执念了吗?上一道执念直接丢掉了?你这家伙生前到底经历着什么?”
“啊,我看看……找到了一部分,那部分已经先一步上路了;至于一部分,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应该也和她一样,要么没进来,要么就没死。”
他:“一部分……存在……我需要过去。”
“这个,按理来说,轮回之事呢,是不能人为变更的,那多多少少会对‘目的地’造成一些不大好的影响,就比如像你这种‘存在量’的家伙,放任你随便转悠指定不好,所以呢,你能不能去到刚好的地方,还得看运气——你能正好去到那边,那算是‘天意如此’,无话可说;去不到,那也是‘天意如此’,也没什么能说的——总之呢,你就得看运……诶诶!嗯咳咳咳咳!!但是常理这事儿是可以稍稍解决那么一下下的所以你别激动啊!”
“我我我我知道了!我真知道了!我给你办就是了!你真别激动啊!这地儿修理起来很费劲的啊!——救命,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他:“……我需要……过去……前进……不能停下来……”
“那啥,咱商量一下,就是……我给你整过去也不是完全不行,但,你可能需要把自己给‘切一刀’然后绑起来,这样‘目的地’才不会被你给整塌——你们这些‘存在量’巨大的东西啊,轮回之时处理起来都怪麻烦的,我记得好久好久……大概二十个纪元前吧,也有过这样的过客呢,而且他们更要命一点,就算要进行普通的轮回,也得先给自己一刀,走在路上后,又会再经历一次处理。不过,他们后续再回来的轮回身就没那么要命了,都保持着很正常的状态,虽然正常之余又异常得紧——我觉得他们是自己选择了保持正常,不然这小地方可遭不住他们——咳嗯,说了些多余的话。简而言之,你也要和他们一样,给自己‘切一刀’然后绑住自己,这样,我才能把你安排到目的地去。”
“毕竟,选定的轮回与正儿八经的轮回,二者经历的过程是不一样的,给自己‘切一刀’算是前者需要补充的程序,至于留下的影响么,自然是比正儿八经的轮回要麻烦一些的,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消除影响。”
“欸?这么果断吗?好了好了,这样就行了……嗐,执念深重的伙计——来吧,我带你过去,给你挑一个最近的‘目的地’。”
“咱虽然不知道你生前经历了什么,但是,生前那已经是上一回的事儿了,再有什么遗愿也没办法……呃,像你这种家伙不一定真的就没‘后续’了,为防止打脸,我就不说那句话了吧——总之,我想说的是,上一世已经了结,不过结果如何,都已经无法再更改了。下一世呢,就想法子让自己过得幸福点吧,上一世什么的,能别想就别想了,嗐。”
“毕竟,看你这满脸写着‘憔悴’、‘过劳’、‘心力衰竭’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幸福的‘上一世’,嗐。”
“好了,到地方了,上去吧——走好伙计,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你能稍稍平静一些。”
等他稍稍回过神来,徘徊在耳旁的所有声音都已经消失了,他现在站在一方红色莲台上,在平静的昏黄与黑色相融的河水上往前飘,两侧看不见河畔,身旁也只有他一人,就像孤单一人飘在了大海的正中心,四面八方都见不到陆地,天空也阴沉得像是要下暴雨。就算落在此场景里,也让他心生出“正在前进”的感觉,有某种进程,似乎即将结束。
随着他不断往前飘,白色透明的身躯开始一点点发生变化,五官微微蠕动变动中,气质也随之转变,最后变成了消失多年的“另一个他”。与此同时,他忽然抬起手,掌心里涌出了两段锁链,交叉着纠缠在他的手臂上,沿着手臂快速往上攀爬,在胸膛上环绕了一圈后,钻进了心脏的位置,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就像是,把“心脏”给封锁起来了。但,那只是表现在灵魂上的形式,具体的,实际的意义,或许另有其他。
到最后,这一方红色的莲台悄然融化,变成一个红色的气泡包裹着他,带着他沉入河中。无数的气泡从水下浮现,淹没了他的身影,也逐渐将他的灵魂与意识一同淹没了……时间流转的气息、规则正经历变化的气息,还有概念逐渐活跃的气息……
当这一切的变化都消停后,他感觉从河中脱离了出去,新生的气息悄然涌进了灵魂。他知道,新一趟的旅途开始了,只是,此次的旅途,虽说是新生,却并非是“结束后的新生”,对他来说,一切,还没有彻底结束,他也只是为了追寻某些事物才会来到此处,在此事消停之前,谈何“新生”。
这注定了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旅途……不过无妨,他不在乎,也没有在乎的必要,他只为了达成目的而前行……即便要用上一世又一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
那是,轮回的开端,是黑暗时代结束后的轮回,但,情况与他所想略有不同,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回到了众神界上,然后与弦月的历程对接,并没有——他去了其他地方、其他世界,追寻着阵亡的冥界战士的身影,如一道冤魂般追了过去。
那是另一段漫长而不怎么好的回忆,在此刻才显化在他的灵魂与记忆之中让他得知。匆匆看过一圈,看他那一个纪元在轮回里不断往返,一次又一次,封锁了自己的心灵与灵魂,不在乎自己变成了何种模样,只为了将同样身陷轮回的他们清除干净,只为了……碾碎他们的轮回,为此,他已经在轮回里往返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像是一个怨灵与恶鬼。
记忆里,沉没在此旅途中的他,已经变成了弦月的模样,但,意识仍然是枫绫的意识。这一段追加的记忆,直到六十一纪元他完成了任务,回归众神界化身成弦月后,才算是结束了……也许对那时候的他而言,变成弦月重回众神界,踏上了太上古时代的旅途,才算是彻底宣告黑暗时代落幕了吧?
那是,迟到了整整一个纪元的落幕——在世间迈着步子走向新生之时,只有他还沉沦在过去,为了斩断那一段又一段的憎恨枷锁而停留在过去,“放弃”了整整一个纪元的时间。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本身也带着几分揪心与斑驳,所以,他只是浅浅看了一圈就把它丢到一边去封锁了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只不过是解脱路上的一部分罢了,看过之后,知道曾经发生过这种事就行了。
现在……该苏醒了。
黑暗时代的大梦已经走到了终结,他得醒过来继续前进了。
为了秩序,为了起源,为了他们的“永恒”,他还需要继续前进,还需要继续镇守不存在他们与他们的虚空,然后,静静等待,等待有朝一日,他们重回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