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那群小伙伴啊,他对他们的印象其实已经模糊了很多——梦境中度过的九个纪元以及灌输到脑子里的共计二十个纪元的记忆,让他对“两边的世界”都有了割裂感,这个之前说过。他现在属于是,记忆与感官将自己与过去、现在的联系一并砍了一刀,让他恍惚感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游离在时间之外,现界空间发生的一切都似是虚无的泡影,是镜中的,无关紧要的倒影。
是一种被放逐的感觉,仿佛,无论再怎么费力也无法再把自己与现实联系在一起,不管怎么处理记忆与感官,灵魂里依旧会有一种空洞的,失衡的,仿佛从天空坠落,坠入深海中的失重感。
也许,这是通过意识之海强行回溯那消逝的时代的代价;也许,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某种惩罚。虽然有想过要去处理,却也是没什么好主意——大概就像当年炸掉神性载体留下的后遗症一样,需要用足够长的时间去填补这份割裂感,去抹消他灵魂中存在的,“被放逐在时间与现界之外”的感觉。
说得很严重,但其实并没有对本身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影响,没有让他缺胳膊少腿,也没有让他灵魂麻痹、精神迟滞,顶多就是……唔,仔细说起就是让他感觉记忆与感官都有割裂感,仅此而已——恰好他莫得感情、情感淡薄,又是源初的意志,所以这种割裂感对他造成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要换做其他的,对“自身与现界的一切联系”都很看重的人,让他来承受这些,也许就会感觉到明显的不同了,也许会怀疑人生也说不定。
呃对,让洛缨感受一下,那家伙可能瞬间就会失魂吧,就像看到世间之罪在她眼前飘过时一样。
也是因此,他看此世的一切都有一种“好久不见”和“久别重逢”的感觉,哪怕对于一百三十九纪元的其他人而言他不过是睡着了一个多月也是如此——单方面的感官不同。
所以说,他就算还记得耀华他们,印象什么的,都已经模糊得跟马赛克差不多了。
金姐姐和水殿主一块拎着一个起源的小玩具溜了,至于后面耀华他们会发生什么……这个就不大清楚咯,他能做的也就给他们祈祷一声,然后再发出无良的戏谑——不打招呼从家里偷溜出去的家伙,而且一溜就是好些天是吧,那就得做好被唠叨或是被暴揍一顿的心理准备。
收拾好桌上的一堆起源造物,留下一两个放在手上慢慢盘,他抬头看向恢复处理事务状态的大伙儿,扫了一圈忽然开口:“说起来,小紫魂呢?她这几天一直没出来。”
“那丫头啊,”紫夜从书里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书,“她说在处理女孩子的小事,不许问她情况如何,尤其是你。反正过几天就知道答案了——虽然不是原话,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云诺星:“……”默然喝了一口茶表示淡定没有深究,但是架不住脑海里一直转悠着“长大的妹妹不止不黏着哥哥了,甚至还有点嫌弃”的想法。
怎么说呢,有那么一点点扎心?虽然可能只是他在胡思乱想而已——想当年他含辛茹苦一口能量一口气儿把她拉扯大……呃,就是当房子当摇篮而已……这话题走向不大对劲了,赶紧回收一下。
算了,小丫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等她出来就知道是咋回事了,犯不着偷看。
时间到了大下午,即是环境规则恢复的第三天大下午时分。此时,众神界里的绝大部分生命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活动,像是跨过了严冬结束了冬眠,恢复了在大地上的活动,将活力凝成一股大风吹拂向四面八方。
变化的情况如他所料,多了一大堆轮回境的生命。暂时只算众神界本界的量级,轮回境的数量与之前相比多了大概一万倍——属实是千军万马卡在“千重百转”这一门槛上了,环境规则刚修复好就跟开闸放行了似的,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冲上了这个层级,那势头比泄洪都要猛。
然后开始胡搞瞎搞、胡作非为、为所欲为……并没有,暂时没有见到那种实力暴涨了一波就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家伙。众神界现在还算安定,这三天里出现的规模最大的小摩擦,也就是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发生的百人量级的互殴罢了——以上情报一部分来源于观察者的视线,至于另一部分……
“嘛,大概是因为二神职印象逐渐恢复、一天天加深,再加上亲眼目睹了覆盖整个众神界的异象后,都有某种奇怪感觉的缘故吧。”某青年大帅批光殿主对他眨巴着亮闪闪的双眼,慢慢说起众神界的情况,“守护势力已经接触过部分新晋后神阶的生命了,暂且来说,他们都十分淡定,并表示不会有什么动作,话语中都夹杂着‘我有自知之明’的意思。”
“八成是被小星星引起的异象给震惊到了吧。”元羲快速扫着堆起来的资料,一边看一边淡定回应,“史无前例……嗯,放在这一个时代算是史无前例的异象,其范围笼罩了整个众神界,随着异象发生,天地剧变,一觉醒来世间已然换了一副模样,不只是自己,连自己身旁的人和街坊邻里都顺应此情况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就这情况,但凡是用脑子思考而不是用屁股思考的家伙,都不会觉得自己已经能横行整个世界。至少在他们摸清楚一切情况之前都不会随便搞事情。”
光殿主耸耸肩,喝了杯茶才继续道:“说来,经过小星星恢复的那部分城市,已经慢慢有人入住了,而且……唔,他们住起来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一样。”
“天降的繁华大城市,如果我们不知晓前因后果,就这样亲眼目睹它们从那片光潮之中凭空生成,估计也会将其当成是神迹。”魔魇咧咧嘴,小心翼翼捏着手里的能量水晶拼着一座水晶塔,思索了一阵觉得自己的言辞不是很对,便又补了一句,“好吧好吧,虽然以我们现在的认知去看待,也确实是神迹……对吧,我们这种知情人都这样认为了,其他人……嗯,估计他们会以为自己走进了神的城市里,就算住起来都小心翼翼的。指不定过几天还会竖个雕像朝拜呢。”
“噗!”云诺星扭头喷了一口茶出去,脸色一阵黑一阵青。
“呃,怎么了?”元羲被这一口茶给喷得吓了一跳,歪着半个身子一脸惊愕。
“没……想到了点以前的事情……雕像的事情——不用理会。”
大伙儿哦了一声,继续整理……曲映仙忍不住来了一句:“以前的什么事儿?”
“雕像……”云诺星捂着半张脸,表情略显忧虑,“就……雕像,嗯——神州圣城,那里有一座雕像,是辉,也就是守护者的雕像。原本是打算弄两座的,其中有一座是我的雕像,不过我常年不露面所以……”
他说着顿了一下,忽然面露惊恐:“慢着,我后期露了一次面,不会把雕像给我补上去了吧?”
小青不解地问道:“既然有守护者的雕像,那,有小星星你的雕像也是应该的吧?”
云诺星满脸严肃看着小青:“众所周知,雕像什么的……不知道真实情况的还好说,知道真实情况就特别那什么了……”
“你看,城里竖着守护者和观察者的雕像,很气派很神圣倍儿有面子是吧,还能当个地标啥的……”他说着说着,脸色就变得灰暗了,“但是知道真相的……你不觉得城中心摆着一个二缺傻白甜和一个女装神经病的雕像是一件特别要命的事情吗?”
大伙儿:“……”一瞬间好像知道这个神经病在纠结个啥了。代入其中仔细想想的话……嘶,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嘛……不过,某个二缺傻白甜的雕塑一直挂在圣城里就是了——没法子,毕竟是作为众神界排面的圣城,有个守护者的雕塑很正常。”云诺星喝了一口茶让脸色恢复过来,“虽然这里面也有某守护者经常露面,能被不少人认出来的原因,至于自家的观察者啊……那是十几个纪元都没露过面,所以……咳咳咳。”
“你看,没被挂在台上公开处刑的时候,我出门都不用开认知模糊,大摇大摆在街上晃也没人知道我是哪根葱,这多开心;辉就不一样了,他不开认知模糊往街上一站,第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会有人开始高呼‘守护者大人’,然后整条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伙儿:“……”脑海里忽然就有画面了,这俩家伙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
云诺星嘴巴哆嗦了一下,忍不住补了一句多余的话:“完事之后这个家伙就会被热情高涨的群众挂满十几袋早餐回来,我顺带蹭他的早餐蹭了好多年……咳咳咳这个不是重点!”
大伙儿:“……”什么蹭吃蹭喝观察者。
感觉到大家表情变得微妙,云诺星赶紧看向光殿主转移话题:“咳咳咳,还有别的情况吗?”
光殿主一直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他刚憋着肚子里的槽都憋到脸变形了——这时候话题给切了回来,立刻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水晶球:“哦,还有就是,众神界新诞生了几个第五境的天神……”
“哈?”魔魇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蹦了起来,桌上刚堆起一尺高的水晶塔轰然崩塌,让他顿时惨叫了一声。这小伙子干嚎一嗓子后马上恢复了淡定,扫了扫桌上的一块块能量水晶,权当无事发生:“有人踏入天神之境了?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感觉到那种动静?迈入天神之境好像有什么动静的吧?整个世界都能感觉到的啊?”
“那个就……”光殿主苦恼摊手,“呃,不清楚。”
“原理与刚刚和你们说的‘规则压制’差不多。既然环境规则已经恢复正常,那些在异常情况下诞生的可有可无的现象,也自然会归于平静。”云诺星盘着手里的起源造物玩具,淡定回应,“走上个天神之境还要对规则概念层喊一嗓子什么的,你想扯着嗓子喊,众神界都懒得听。”
“呃……”魔魇呆滞坐了回去,表情灰暗,忍不住碎碎念,“莫得了……踏入天神之境后的乐趣顿时就少了一个……”
大伙儿听了这话也跟着呆滞:这小伙子看样子有点在乎那一嗓子哈——也是,宣告天神诞生的信息冲击,要搁在以前确实感觉挺厉害的。看看这个时代的情况就晓得了,整整十九个纪元才出了三个天神之境,那三嗓子都被记载在历史里了:这妥妥的是稀有事件诞生的标志啊!
云诺星暂停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如果你想要出人意料喊一嗓子的话——对,就是类似踏入天神之境后对着众神界规则概念层喊一嗓子那种——倒是有个别的途径可以让你做到这种事儿。”
“啥?”魔魇又站了起来,“这玩意儿还能选的吗?不会是装腔作势喊一嗓子吧?”
“那倒不是。”云诺星摇摇头,把手伸进自己的心脏位置,把“秩序之核·世界之心”给摸了出来,“你要来试试吗?”
魔魇想都没想,很激动伸出了手,片刻后,爪子猛地停在距离那团光球还有十厘米的位置,立于生死关头才会触发的灵魂警告在他脑海里疯狂轰鸣,让他在霎那间呼吸急促,心跳频率上两百,瞬间头晕目眩大喘气。那神态,看着像是高血压气管炎犯了。
他猛地伸出左手一巴掌拍开自己的右手,一个跟头往后翻出去三米多远,把椅子都撞飞了,最后惊魂未定半蹲在地上,指着老板手里那团球,哆哆嗦嗦开口:“那那那……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