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司也只是跑跑腿,传达传达旨意罢了。这次是中书左丞郝大人亲自督办的,叶某也不敢怠慢。办好了披红戴大家都有份,办砸了……谁也逃不了,都要遭殃。”叶和甫咂咂嘴加重语气,“大家都掂量掂量吧。”
关汉卿说:“叶生这话可就言重了,你现在是吃皇上俸禄,头上顶着乌纱帽;像我们这些穷儒生可就不同了,这阿合马大人是不会把我们在心上的。我们也没有想抱着那个权豪势要的大腿上爬的意;所以只是平平常常的唱杂剧的人,给皇上唱也好,给平民姓唱也好,都是一样的曲调。人的不同来唱那就乱了曲调了,这唱戏最怕的就是乱了曲调。”
叶和甫说:“关生,你的意我也能听出个十之八,不要兜圈子了,咱就把话说到明处,这戏你是能唱不能唱,给个明话我也好去给郝大人有个待。”
关汉卿刚要开口,王和卿就把话拦过去了:“听听你们两个人,一个讲生日庆典,一个论杂剧演唱,风马牛不相及,风马牛不相及。”
珠帘秀忙说:“叶生不是来提调戏班子唱戏吗?官提调哪一个戏班子能拒绝,汉卿是戏痴啊,钻到戏眼里去了。”
杨显之也不耐烦了:“叶生把话已经说楚了,不就是为生日庆典演唱嘛;排唱么不就行了嘛!”
叶和甫立转变了脸色,作微笑说:“和甫有些话说得欠妥,请多包涵。关生请谅解,我们总归还是老熟人嘛,谅解谅解。告辞,告辞了!”
“叶生慢走。”珠帘秀说。
“叶生慢走,关忠,代我送叶生!”关汉卿的脸阴沉沉地。
“好的。”关忠应声而来。
送出院门,关忠刚把大门关上,叶和甫一歪头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死硬的铜豌豆!”
书房里,关汉卿气呼呼地对王和卿说:“和卿,你就是道拍马屁。”
王和卿也不生气,慢悠悠地说:“拍马屁,拍谁呀?叶和甫?瘦包骨的干柴马屁经得住我拍呀?”
珠帘秀批评关汉卿:“汉卿,你天是怎么了?对和卿发么火?”
王和卿替关汉卿解释:“他一听为阿合马这个奸贼唱生日庆典,气就不一处来,你没看他那个脸色。”
杨显之说:“和卿是对的,汉卿你火来得,应该想想这个生日庆典该怎么唱法。”
关汉卿气愤地说:“霸占人家的妻女,随意草菅人命,巧立目,盘剥姓,敲骨吸髓。要我去为这样十恶不赦的权奸庆祝生日演出,我怎么能痛啊?”
“他是皇上宠臣,权倾朝野。”王和卿叹口气说。
关汉卿说:“尤其是叶和甫,那副奴相实在可恶。”
杨显之说:“汉卿,这个生日庆典……?”
“我不能为这个万民痛恨的奸贼去庆贺寿诞!”关汉卿说得很干脆。
“你不想唱了?”杨显之问。
“不唱不行啊,你要考虑考虑玉京书会和宜春院的戏班子。”王和卿说。
“怎么能不唱呢?我在考虑怎样唱法,唱么。我要把他的庆典变成我讨伐阿合马和个权豪势要阶层罪恶的战场。”关汉卿拍着书案站起来。
大家道关汉卿的意,沉默了一会儿。
关汉卿说:“我看阿合马的生日庆典是个大好的机会,可以借这个机会演唱《蝴蝶梦》和《鲁斋郎》,这一定比平常的演唱效果好。”
杨显之说:“你写这两个剧本就有一定的风险,就是一演唱我都有点担心。”
王和卿说:“是啊,很多人就会由葛彪和鲁斋郞联想到阿合马父子。生日庆典演唱那会加引人。如果他说你妄撰词曲、恶言犯上,是可以死罪的。”
“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只要是能把阿合马这臣贼子的罪恶昭示于天下,让皇上和天下姓都认他们的罪行,使是死又所惧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丹心照汗青’。”关汉卿将最后句诗用台词风调念出来,因而格外高亢动人。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丹心照汗青。”
杨显之、王和卿都在味这句亘古绝唱,并地发出慨:青留,死的有价,此人参透了生命的谛。
“汉卿,这是哪位生的诗句?”杨显之问。
“嘘!”关汉卿把声音压了些,“宋丞相文天祥的诗句。诸位可要密,这是进之秘密抄送给我的。如果万一走漏出去,那祸可就闯大了,是会牵连进之的。”
“在我们几个人之间传颂你可以心的。”王和卿说。
“当然我是心的了,只是我们大家仔细严守秘密。”关汉卿说。
杨显之说:“文丞相囚已经三年了,不现在情况如。”
王和卿说:“文丞相是有气节,至死不降,宋皇上都降了,丞相却不降,是古忠义,辉耀青啊!”
关汉卿说:“皇上亲自劝降,文丞相都不为所动,皇上当面也以相位许他,都严辞拒绝,文丞相抱着必死之心;只是皇上爱惜的他的忠义与贤能不忍杀之。”
杨显之说:“大家没听说过吗?有人称赞说,当有贤相之的有两个人,人要数耶楚材,人则是文天祥了。”
王和卿说:“此等忠义贤良之材,失去了是可惜!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关汉卿说:“文丞相在狱中说,管仲不死则功显天下,文天祥不死则遗臭万年。天哪,文丞相是要舍生义了!”
“好了,我们还是说说这次演唱的事吧。”珠帘秀急不住了,“我看这次就演《蝴蝶梦》和《鲁斋郞》。”
珠帘秀这么一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中到身上。
“我来唱,我唱包待制包青天,我要亲自斩了鲁斋郞!”珠帘秀情绪激动正气凛然。
杨显之说:“帘秀姑娘,你可要想好啊,这是很危险的。”
“伯父,刚你们在讲文丞相时我就想文丞相为了一个‘忠’字可以抛弃荣华富贵,可以抛弃妻子儿女;我们这些青楼姐妹尽屈辱摧残,怎么就连呐喊一声都不敢呢?对于那些杀人的恶魔连揭露他们罪行的勇气都没有吗?我这一次豁出去也唱,我不想么青留,但也不甘心忍屈辱,不甘心含垢忍辱而了此一生!”
王和卿说:“好,四姐有此胆识,和卿佩服,不过我们还要考虑一下策略,尽量要避祸趋利。”
杨显之说:“和卿说得对,汉卿的剧本上已经考虑到了,写的都是前朝的故事,如果万一阿合马他查问起来也可以有所遮挡。不过有些唱词还是要一,不可言辞激。”
王和卿说:“修剧本这可是你‘杨补丁’的拿手戏,我们几个人的本子都是经你的手修过的。”
关汉卿说:“不过这一次我可有个要求,不能得软绵绵的,不能削弱斗争的锐气。”
杨显之说:“我会的,如果没有斗争的锐气,那还能是关汉卿吗?”
王和卿说:“还有一件事要考虑,那就是第一天在阿合马上的演唱,如果第一天就唱《蝴蝶梦》或者《鲁斋郞》肯定坏事。”
关汉卿说:“是的,在阿合马上要唱他喜欢的,这样他一高兴,可以有后两天的戏。”
“阿合马是个老色鬼,第一天唱《温直玉镜台》。”杨显之说。。
“好就唱《温直玉镜台》我看让二姐顺时秀来唱,后两天由我唱。”珠帘秀说。
“帘秀乃高风亮节啊!”杨显之称赞。关汉卿和王和卿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