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真认为鲁迅先生的这句话,总结了封建王朝循环往复了数千年的怪圈。
——终究,是奴才的心理和不肯废去“老爷”的谬论,导致了这一现象。
所有因各种原因造反者的最终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便是——做皇帝。
建奴人想要入主中原,就是不满足于做辽东的土皇帝,而是做汉家人的皇帝。
所有的游牧渔猎族,都将此当作终极的目标。
尽管他们明明知晓,百年后汉家人沉默里爆发的反击,会比他们当初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犯下的罪行更加残酷,甚至有亡族的危险,却仍旧乐此不疲。
因为重真,战争的主动权终于局部掌握在了大明手中。
这是从萨尔浒战败以来,大明第二次掌握战略战术上的主动。第一次,便是由袁可立趁着袁崇焕被迫辞官,后金神经松弛的时候主持,发起的登辽战役。
绕道蒙古,叩关而入,腿脚长在黄台吉和他的女真奴仆身上。
重真打不断他们的狗腿,就无法决定他们从哪里绕道,从哪里入关
哪怕他们跨过整个蒙古草原,由黄河河套榆林入关,那也是他们的权利。重真的权利在于,当敌人来犯之时悍然反击,把决战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里。
重真从来不会因为局势的紧张、工作的繁忙而废寝忘食。
该吃吃,该睡睡。
毕竟底下的人虽然并非万里挑一,但总比崇祯十五六七年时的要干练许多。
毕竟唯有拥有一个好的身体,他才能够支撑起这种危难的局势来。
他不敢奢求一旦他倒下了,会有另一个于少保站出来。
大明自立国开始,就鲜有少保诞生。于少保更是绝无仅有。
至于戚少保……那着实挺可惜的!
“戚家军!戚家军!炎武的志向实在是高远,居然立志重振戚家军之威,殊不知戚家军的残部要么桀骜不逊,要么对朝廷怀着深深的恨意,尤其是北方军系!
辽东危殆,北上抗金,沈阳不战而降,辽阳不发一兵一卒,建奴蜂拥而至。白杆兵为了友军能够及时地立起火器营寨,渡过浑河发动焊死冲锋!
白杆兵全员战死!建奴合围戚家军!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阿敏……建奴大小贝勒及猛将悍将一起上阵,才以极大代价冲破戚家军营寨!
这支初创于江浙义务,以抗寇起家从而名扬天下的铁军,纵横天下无从一败,辽东一败而世间再无戚家军!不想做袁帅的兵不是一个好兵,小炎武,加油吧!”
周玉凰和小伍轻柔的手,一左一右搭在重真已然开始长毛的厚实胸膛之上。
重真也把大手放了上去,手心相握,彼此温暖。
这一夜,重真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里啥都没有,然一切都是甜丝丝的。
空气、阳光、流水,身边的人与事……
起床!战斗吧!
袁崇焕接到了决战的军令,终于得以放下心事,安睡一夜,只为明日开始的连番大战,最终的也是最好的结局,便是一直战斗,一直冲锋,直至战死沙场。
战死之后关宁铁骑的去留也已经安排好了——交给低调的无私的曹文诏!
而不是如朝堂里有些屁事儿不懂的官员建议那样——交给高调的,忠于名利的,把辽西将门看得比朝廷还重,并且经常公车私用的祖大寿!
“这群龟儿子知道啥呀!”黎明醒来,袁崇焕匆匆瞥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发现自己胡子拉渣,已成了一名真正的丘八,内心略痛。
然痛定思痛,既已选择了以文驭武这条路,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随身携带一枚铜镜,大概是他作为一个生活精致的儒生,最后坚持了吧。
然这几天下来,度日如年,袁崇焕深深觉得儒生靠着一张嘴是不可能救国的。
儒生再能说,纵有张良计,阵前的胜利也只能由武将们一刀一剑拼杀出来。
“再见了,我袁崇焕元素所有的傲慢与偏见!”
继骂咧之后,他又重重地轻叹了一句,摒弃一切杂念,开始为着战死而备战!
“弥补错误的唯一方式便是战死!若是运气够好,就在战死之前取得胜利!”
此乃袁崇焕内心深处无比渴望的,也是唯一的期盼。
他一点都没有变,仍是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倔强到近乎偏执的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