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空妄念,与界齐黯。
地落已至绝境,纵然他身为大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更有诸多压箱底的绝技,可面对由古木牵引道源,融合三禁地的反噬,亦承受不住。
身体正在逐渐崩溃,意识瓦解为点点念头,如星光般飘碎。顶上逐渐显露三华,墨色幽暗,瓣瓣零落;胸中五气化实为虚,落地生根,瓦解极快。
木面透过幽暗面容,步步蚕食他的道本,血红之兆席卷周身。不断由虚幻之象生出,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每一道虚象历过,道气便被削弱一分,整个身影模糊一分,变得虚无缥缈。
这简直是衰劫再现,面对道殁摧残,地落不得已先渡此劫。更恐怖的是,杀劫同临,有死无生。
而与此同时,玄阳子的状态也算不上好。纵然以神木为躯,三阳压阵,可面对道源道殁,每一刹那道心之念由盛转衰、由衰转盛,轮回不息生生不止,每一个念头都充斥着疯狂。
古木之上的面容时而抽搐扭曲,时而古井无波,却有一种诡异地,像是死人般阴冷的气息在扩散,那双逐渐呆滞的木眼最终还是穿透幽暗,望向了地落深邃的灵魂。
他是为了心中道念,仙路之途,做下如此峥嵘之举,地落呢?这位幽族仙魁,又为何入此无间,甘愿以身偿道。
无数过往片段在眼前闪过,没有想象中的苦乐世情,亦或是求道之旅,依旧是一片漆黑,无尽的幽暗,一如幽族那深邃面容。
地落灵魂受到道殁侵蚀,已经薄弱到极致,却依旧看不透他的心念。正当玄阳子即将承受不住,要果断放弃时,眼前发生了一些变化。
幽暗之中,一条血色河流从天边而下,无边无际,不知去往何处,不知行至何时。缓缓地流淌着,四周寂静无声,时间在此处仿佛陷入静止。
一团黑影纹丝不动地站在河边,望着时而湍急,时而平静的血河,不知在想什么。
岁月枯久,在这片日月无光的地域,不曾有什么斗转星移,春去秋来。有的只是不间断地重复,血河中偶尔冲刷得尸骨,见证着它们的历史。
黑影依旧一动不动,像是顽石一般。可渐渐地,河中开始泛起浪花,这不是平常的水声,而是那些尸骨的碎碎念,依托着生前最渴望的执念,飘荡在这无尽血河之上。
有客死他乡想念亲人的低喃,有精忠报国声威赫赫的宣誓,有惨死疯狂的诅咒,还有安享晚年的满足。种种声音不一而足,混杂成滔天巨浪,轰鸣在整个血河之上。
黑影逐渐有了动静,顶上似乎张开一道眼缝,眯着观看这世俗百态,倾听红尘诸情。
于是幽暗不再纯粹,更多的缝隙在黑影上诞生,充斥他的周身。
当他能听懂这浪涛之音,冥冥中似乎有极其诱惑的声音在拉扯着他,想要把他坠入河中。这声音不断变幻,勾引他内心最本源的渴望。
婴儿牙牙学语,便闻父母亲切教导之音;少年春心初起,便闻干柴烈火靡靡呻吟;中年万事不顺,便闻功名利禄许诺应答;老年气血衰败,便闻长生久视仙丹灵药。
一念起,必有一念应。
凡所思,皆有诸果回。
纵然从未动身得黑影,也渐渐地被拉离原地,靠近河岸。那略带腥味的潮味近的都足以闻到味道,而在此处,他也看到河中枯骨,原来许多便缠绕着这样得黑影,慢慢消弭。
再这样下去,或许某天他也会被拉入血河,化为其中一具沉尸。动了此念,于是古井无波的心态便变得不再纯粹,那股莫名的吸引力愈发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