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p>
第二节</p>
蔡彩四十出头,姿色已被风尘掩去大半,只留下几分尖刻。她刚出了赌场,就看到鼻青脸肿的儿子,便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哎呀”,“哎呀”地叫,心疼地骂:“你也长了个儿,怎么老是被别人揍?”说完,留意到儿子身后的女人,一下儿对号入座,一摆手掌,嗓音变得尖声细气:“你是?西湖的那丫头吧,我给你说的丈夫怎么样?那时候你还死活不依呢!现在知道大姐的好了不?”</p>
“她是姑姑呀!小姑呀!”少年怕极了新姑姑,慌忙提醒,不要她再乱嚷乱抖。</p>
“什么?”蔡彩即刻捂了嘴,盯着花流霜愣上半晌,“呜”地一声哭出来,抢天呼地般大喊,“流霜。是流霜呀?我的娘,我这不是在做梦吧。”</p>
花流霜幽幽叹了一口气,扶着她的胳膊说:“跟我回家。以后,再也不要做这偷鸡摸狗的事了。”</p>
她带着母子回家,进院就让人烧饭,进屋就唤丈夫。</p>
狄南堂见妻子找到失散多年的亲戚,也推掉了外面的应酬,尽力逢迎,和她母子坐到一起叙叨。秃孔雀难寻真凤凰,落难人怕想贵亲戚,蔡彩几经流沛,中途又嫁过短命的丈夫,慌多怕多泪也多,连说带唱,一刻也不停地念叨祖上的功德,才让小姑子得了福气。花流霜见她越说越不着边,竟要狄南堂对自己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只好到外面歇一会去。</p>
她再进去,见狄南堂可惜花落开的相貌、身板,正问他话儿,便听上几句。花落开凡事都不敢承认不会,什么都“会一些”,竟成了既谦虚又博学的君子。狄南堂摸得透少年人的心理,却也不揭破,只是微笑着说:“只会一点是不够的,要是能收住心,就去学堂上上课。”花流霜实在忍不住了,便在他耳边轻嚷:自己的孩子没见你问。人家的孩子,你瞎操心什么?</p>
正说着,新加的奴隶送来酒食,沿着大桌子摆了一堆。</p>
狄南堂边让母子动筷,边让段晚容看谁在家里,一起过来吃饭。不一会,逢术在风月之后来到,落落寡欢地坐于一角。花流霜知道他心里的事,便捅了捅丈夫。</p>
狄南堂叹了口气,给逢术说:“人家老余不下饭的时候总有道理。你也说说,阿鸟想跑了,你怎么防可以防得住?要是你有好法子没用,可以不吃。”</p>
他的话音刚落,段晚容和雨蝶已含笑喷饭。原来余山汉听说飞鸟不见了,心里急,有人劝他两句,他张口就说:“阿鸟是我奶大的!你们不心疼我心疼。”</p>
逢术看了风月一眼,低声说:“以先生的意思是:他为什么要跑?要说为了整龙摆尾,为了去漠北,这都好!怕就怕,他手里真有完虎骨达传国的宝贝,而又不知轻重地示人!”</p>
阿鸟绝不是一个不经吓唬的人,除非遇到真正可怕的事。</p>
而那个代表草原天骄最高荣誉的宝物,完全有让龙摆尾撕破脸的可能,倘若它落在阿鸟手里,阿鸟又不愿意献出来,也惟有靠逃走来避难。狄南堂不是没有往这想。但放到这里说总不好。他便摆摆手,说:“吃完饭再说。”</p>
说到这儿,他笑着给蔡彩说:“阿鸟是我不成器的儿子。从拜塞战场逃走,不知道去了哪。一家老小都被他闹得鸡犬不宁。别有什么,也别客气,吃饭!吃饭!都吃饭,孩子们都要快回来了,见你们闷在这,不跟着闹才怪!”</p>
又是个话音刚落,飞田已蹦蹦跳跳地进门,她谁也没看,抬着下巴到狄南堂身边,伸出右手,说:“大伯,给我钱。要是你不给,我就去喂我的马,喂完马去睡觉。”</p>
蔡彩被她可爱的外表迷惑到,好奇地问花流霜:“什么喂马睡觉的?”</p>
花流霜没好气地说:“学她两个阿哥,到了夜里好逃跑!”立刻,她盯着飞田,厉声大喝:“飞田。你跑一个给我看看……光说不跑,半个毛子没有!”</p>
飞田的脸蛋一下儿黑了。她左右看看,见全家都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看着自个,就一步一步往外溜。狄南堂喊她,要她到自己跟前吃饭,她这才回来,嘿嘿笑着给狄南堂说:“不给我钱,我就不去上学了,说不去就不去,半个毛子没有也不去!”</p>
正说着,飞孝领了飞雪站在门口望。</p>
狄南堂笑笑,喊飞孝到跟前,指着花落开说:“这个是你落开哥。吃了饭,带他去学堂看看!稍候,我会给田师打声招呼,让他替你阿哥上学。”</p>
飞孝**地诘问:“那我阿哥回来到哪上学?!”随后,他盯着花落开,眼睛闪着恶狠狠的光芒,倒把花落开吓了一跳。</p>
狄南堂看了飞孝一眼,严厉地说:“等你阿哥回来再说!”接着,他又跟蔡彩说:“这是他二叔家的狼崽子!别看他冲人就瞪眼,却比阿鸟好相处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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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已是上学的好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