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黑压压的阵头飞舞高溅水花和飙红,一枝被卷如战场的小树不断被杀声震下水滴和血泥。</p>
虽然放地军猛扑一阵,利用骑兵的冲击力,抢回了几次河岸,但河滩宽阔,敌人争援不断,也一时难以殿挡敌军。眼看青衣玄旗又一次冲过河滩,滚滚不可阻挡,一连淹没了几道防线,狄南齐也大吼一声,赤膊上阵,一连砍了三四个脑袋。</p>
放地人马经过长时间的建设,战斗力和韧性已经非游牧杂牌可以比拟,随着主将挥舞着大刀,活生生杀出一道沟线,勇士们奋不顾身,硬生生顶住靖康军的抢夺。这场战争经过间歇,一直从黎明杀到黄昏,河水已经被尸体堵得几乎断流,已经分不出什么是血水,什么是河水,饥饿的乌鸦闻到腥味,不停地在四周的上空盘旋、低鸣。</p>
次日,两方都在调度更多人马的争援。栾起也从战斗回报后赶到前线,并很快将这支强劲的人马判断成夏侯武律的主力,既怕是敌人对己方七千人的一场外围歼灭战,又想调集更多的人马围歼敌方的主力,以至这场战斗渐渐升级,已经不再是狙击而成为决战。</p>
这是狄南齐想不到的。似乎是降温的零星几战又打了两天,他一眼望下来,靖康人马已经沿着河流铺陈,旗帜遍布干树老石间,也再次把争援上升了一级。从各线各点的战报上,他也从敌人的中线开始偏离原来的方向上知道这起大战的升级程度,也被迫调整战略,在此地摆出决战的模样。</p>
接连几日,此地经过一场又一场的大战,陷入白炽。狄南齐为了吸引注意,连龙骑都动用了,决战姿态抛露无疑。而他真正的精锐,东线人马摆出往东迂回的姿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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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栾起也觉得决战时候到了,开始调集中线偏东的预备军急赶到斜上位置压制敌人。而与此同时,长月的秦台突然发来叱辞,对他的主动进攻方案批得一文不值。虽然没有明令他罢战休兵,但回执的军函没有一丝一毫不透露出这样的意思,让他缩回自己的壳里,坚持,坚持,再坚持。</p>
接到这样的命令,栾起也只有抛了信叹气。登州不能平靖,物资调集不过来,而军政又相互分开,他拿什么和人家对垒?!他何尝不想采取守势?将自己的一生善始善终。</p>
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胡须头发都已经全白,好在戎马生涯锻炼出强健的体魄,不然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在微微吐了口气,给身旁的亲信幕僚说:“你赶快回信,务必让朝廷结束和纲王爷的纷争,在三月份扫清登州。除非此仗彻底打胜,否则日后也是一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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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起对后方寄托以希望的日子里,仍然有足够的信心打赢这一仗。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狄南齐的军力以达到他不能抵挡的程度,而将要进行的这场会战仅仅是声东击西的序幕,目只是打击他的有生力量,让震慑的听闻扩大,以某种效果;保证长途奔袭时整个后方的安全;甚至还捎带点某种程度上的练兵。</p>
在沱河对垒的日子里,夏侯武律已经集结了三万相对精锐的人马。这些人将和稍后退出战场的自家子弟兵一人三骑,一起转下勿母斯,绕过燕行山,马重山支脉,从草原五镇直击腹地。</p>
这样的准备完成后,狄南齐也开始为战胜目前对手作准备,他让余山汉丢开策应和袭扰,扑击到西线后侧,而急令东线人马趁虚扑击重镇范阳,将战争局势集中在消灭在敌人的有生力量上。</p>
就在这样危急的日子里,一个浑朴的关外青年,背着干粮和大剑,接近了栾起的军营。外围人马很快抓住了这个怎么看都像奸细的人,但听说他有重要的消息,见了将军才能说,众人表达了足够的愤怒后把他送到了栾起那里。</p>
而当这个眼睛肿在一起,满嘴鼻血的青年浑身发抖地跪在栾起和他的儿子栾布面前时,他嗓子一下发沙,忍不住对自己受到的凌辱和折磨感到委屈万般,抽噎大哭,鼻涕留得好长。</p>
“你哭什么?!”栾布暴喝一声。</p>
“我伯父让我来告诉你们,撤军坚守,不然全军覆没,连——”青年憨声嗡言。他说到一半就被一干暴怒的军官打断。这些人都已经打出了真火,逢到一个来了就哭丧的人,无不拔剑怒视,欲杀之而后快。</p>
栾起摆了摆手,克制地说:“我不需要你说这个!要是老老实实地交代,我就饶你一条狗命!”</p>
听到这样的给机会饶命的话,青年焕发出希冀的眼睛渐渐失望,点了点头。</p>
“夏侯武律是否在对面军中?!”栾起问。</p>
青年摇摇头,低声说:“我不认识。”</p>
“那你认识谁?”栾起一下支起身子,显然对这个俘虏已经失去耐心,不觉得他会知道什么重要情报。</p>
“我?!”青年傻愣愣地跪在那,眼神已经转为绝望。他黯淡地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久他带着慌乱和麻木说,“我认识龙青云大公……”他吐了一大串显赫人名,但其中就是没有夏侯武律。接着,他惟恐对方不是要这样的答案,又说:“听我族伯说,此次是狄南齐大人领兵。”</p>
众人看来看去,相互询问,都没有人听说这个人。里面有几个跟随秦纲去放地的军官,他们也没有听说过,便胡乱地笑笑,纷纷当他是个混蛋牧人,听说谁厉害就说谁,连人名都说错了,都大笑着问:“是狄南堂将军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