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街,走了一路,好多店铺都因没什么生意打烊了。飞鸟越发地觉得饿,最终在快到东市的地方见到一家酒楼,便要带小玲进去。小玲脸花花的,眼睛还在肿着,被灯笼一耀有点刺,她看看门前堂皇的帮饰,慌忙从马上伸手,拉住他说:“贵得很,钱不够要给人扣下的。”</p>
飞鸟却饿得发慌,不舍地说:“不怕。我有大内的腰牌,大不了用它换吃的。”</p>
小玲也没有吃晚饭,她想起飞鸟现在家里富贵了,确实也不在乎去这样的酒楼吃一顿,一下格外地别扭,极怕不合身的衣服会出丑。飞鸟却不知道,大摇大摆地抱她下来,把缰绳扔给迎客的青门,拉着她就往里面跑。不料,他刚进去就被高门栏绊了一跟头,掉了大佬样。</p>
缓过来后,他回头征询了一下小玲,立刻大叫道:“两盘牛肉,一罐米饭!”</p>
小玲见飞鸟同样的狼狈相,忍不住一笑,心情开了不少,便点了点头,示意够了。</p>
懒洋洋的伙计游弋过来,半死不活地应了一下,随口问:“不再要点别的?”</p>
“大鱼大肉吃腻了!”飞鸟是模是样地说,像足了得了富贵病的病人。说完,他拉住小玲就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我已经在酒楼吃过好几次饭了,没什么的,止饿才要紧!”</p>
客僮出动,在他们还没上楼时就拦了上,示意他们在楼下找地方。小玲想也没想,径直就往角落去。飞鸟也只好跟上。坐下后,小玲敏感地趴在桌子上问:“你不觉得他们在给我们白眼吗?”</p>
“什么?”飞鸟截过话,不相信地说,“他们给白眼?”一回头,见一个小二哥伸头过来看,果然目光中带着青光。</p>
带着教训的意思,他给那个店员招手,等那人要多怠慢就有多怠慢样地过来,飞鸟算是更确认了,伸手就给他一巴掌。</p>
那伙计傻愣在那,正想给飞鸟急,见一块金子在他的视线下,渐渐放在桌子上,顿时一挥手,在自己的脸上拂了一下,说:“该打,该打!”说完,他就伸手去摸那赏钱。</p>
飞鸟贼贼地笑,把金子挪了个地方,勾着手指头叫他弯腰。这是一笔不小的灰色收入呀!那伙计半点也不犹豫,果然把腰弯下,咧着嘴巴哈着舌头,一付舔人的模样。</p>
“小玲嫂嫂,你数着。”飞鸟笑得格外奸诈,先轻轻拍了那人的脸,问,“叫我打你?”</p>
“当然叫,当然叫!打我,打我!”伙计连连应诺,眼睛依然不离金子,暗里已估计起它有多重。</p>
“那好!你说的!小玲嫂子看!”飞鸟边回头,边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扇去。伙计想不到有那么重,“哎吆”一声叫了出来。</p>
小玲也觉得解气,喊了个“一”。“不许叫疼!”飞鸟边喊边又勾指头,等他到跟前,开足臂膀上的力气,左右开弓,电光鞭炮儿一样噼啪连响。周围的人干脆也不喝酒了,都挤在一边看。只几巴掌,那伙计就受不了了,大声告饶。</p>
飞鸟觉得解了气,乐呵呵地坐下。把桌上的钱放回怀里,问四处的人说:“他喊人打他,你们打不打?”</p>
一个员外样的醉汉心里大概有不顺的事,立刻高兴地拈起袖子喊那伙计转头,在他转头之后就是一拳头,打了他个满天星星。</p>
有同为伙计的看到,觉得不对,喊了二掌柜。一脸奸瘦的二掌柜小跑上来,到处问怎么回事。脸肿脖子粗的伙计头晕眼花,囫囫囵囵地说:“打了给钱!一块足足四五两的金子。”</p>
二掌柜大喜,也把自己的脸凑上,用破锅嗓子喊:“只要开价合适,我这张脸也给爷几个了!”</p>
“开什么价?你的意思是说:我动手,你要给我钱?”飞鸟一脸迷茫,反过来说,“他喊我打他,你也喊我打你吗?”</p>
“不给钱呀!”二掌柜赶快收了脸,提出疑问。那伙计几乎说不出话来,转过头气恼地说:“你明明要给钱的!”众人哄笑,都给飞鸟作证,说那伙计喊了飞鸟“小爷,打我巴掌,打,打,打我这张脸”。小玲也早笑开了,花枝乱颤地看着飞鸟,心中不快的事被风吹跑了一样,再不见踪迹。</p>
伙计觉得冤枉,把自己眼睛看到的,遭遇的都说了出来,却越说越占不住理,被一群客人笑话得无脸见人。这时,飞鸟伸着两只打人巴掌的手,到处让人看他怎么辛苦法。</p>
飞鸟的米饭和肉都上来了。他看着一圈人笑闹,兴致勃勃地给他的小玲嫂子挖饭,狼吞虎咽地上去抢吃。吃完喝完,两人去付帐时,正逢上几个从楼上下来的少年客人。他仔细一看,竟然有黄天霸在里面,便缓了一缓,让他们先付。</p>
一身酒气的黄天霸偏偏转头,一下看到飞鸟。</p>
飞鸟忍住自己的不快,还是冲他点头,说:“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代我向黄叔叔问好!”</p>
黄天霸的脸一下绿了,他扔了钱,拉住周围的富家子弟往外走。几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虽然跟出来,也个个问他。“娘的!他是个逃犯,可还敢再这大吃大喝!”黄天霸盯住询问的那人说,“他和我有仇隙,不知道会不会动粗!”</p>
这少年端正白净,只是被街头生涯刻下点烙印,浑身都透着狠意,他叫许凤山,是此地通吃两道的剑侠许宣奇许七爷之子。那许宣奇是电光地许家的一个逆子,族里排行第七,少年时杀人亡命,年长后逢赦,竟携了不少金银归来,从此开门立户,交接豪客,替一些高阀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把东市外几条街划为地盘。</p>
“他妈的!嚣张!”一个少年说,他挥手让个人走,安排说,“到拐角叫刘洪他们几个过来。寻个黑地方办了他!”</p>
黄天霸当即大喜,笑着说:“如此一来,是给长月除掉一害!”</p>
飞鸟和柜台上的伙计争了好久的价钱,载上小玲,牵了马沿街道走,半点也料不到要被人暗算。在昏花的路灯,人马只走了百来步,便见几个十五,六的泼皮迎面过来,晃着身拦住道路。</p>
飞鸟觉得不对,本能地四下打量,回身竟看到黄天霸几个人,他们正遥遥缀着看,连忙把小玲拦到身后,问:“你们要干什么?”</p>
“干什么?”一个长身的泼皮远远伸出一只手,探向小玲,赖笑着说,“让她陪我们喝个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