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福安的马车走出不远,便忙不择路地钻到一处林子中,沿树与树之间的空隙驰往深处。飞鸟和赵过追到跟前,觉得林子也方便掩护两人的逃脱,也毫不犹豫地进去。他们沿着荒僻的积雪往上走,没多久就找到马车。</p>
马车已经停下,借着昏暗雪光,两人隐隐约约地看到,窝到深雪里的马车呈倾斜状,一动不动,浑身晦暗不明,犹如一只噬人的巨兽。交换了个眼神,赵过下马趟雪就上。</p>
飞鸟来不及提醒,耳朵一竖,惊觉地把箭扣上弓弦,眼睛一眨不眨地游戈。赵过并没碰到危险,不一会就拽出一条尸体,惊喜地喊:“他死了!”</p>
飞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正要赶去,却察觉到远处的亮光,便用急促而低沉的声音催赵过:“回来!姓朱的人追来了!”赵过似乎不情愿,逮兔子一样猛地蹲身,隐约现出一道寒亮的反光。飞鸟人马不安,再催,才听到赵过说:“阿鸟!我把他的头砍下来带走!”</p>
赵过回来,手里果然拎了人头,他麻利地一分首级上的头发,系到马上。飞鸟一边轻轻地往里挥手,带着他缓缓向里,一边低声问他:“真是福安?”</p>
赵过保证:“化成灰我都认得!”他想让飞鸟解释,便又说:“奇怪!”</p>
飞鸟盯着火亮处,低声说:“恩!说不准是想嫁祸给我们。反正要杀他!阿过,你看我的箭法。”说完,他在眼侧拉箭,等着第一个抵达的笨蛋。</p>
远处开始现出第一支火把,很快,又多出第二支……,赵过来不及数总共几只。就见弦响,一人伏地。他也连忙取出弓,可还来不及挂弦,就见第二人翻倒。接着,又是第三人。他喉咙急咽,听得敌人杂呼几声,扭身后退,也射出一箭,却只换来一声疼呼。飞鸟告诫他说:“以后,你得再练练箭法。我有个阿叔。他可以不要任何光亮,听脚步射箭!”</p>
赵过应了一声。催促:“咱们走吧!”</p>
飞鸟摇了摇头,说:“这片林子大得出奇,背后还有岭,我们若是往深里走,天明也出不去!那时,敌人围困林子。你我身上都有伤,想跑都跑不了。”接着,他吩咐说:“你用箭袋里的箭装满箭壶,手里多扣箭枝,咱们杀出去!”</p>
赵过听他的。立刻把马鞍上披的箭袋打开,成把地填往箭壶,而后扣了三枝长箭,说:“你好了没有?走吧。”飞鸟“嗯”了一声,指了个方向,驱马便走。赵过紧跟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数步,绕着一棵大树回头,向来时的方向加快速度。</p>
他们奔出林子,眼前多出十多火把。赵过箭已破发,“嗖”地射倒一人。而飞鸟却只引不发,向惊慌四措地往一起集中地靖康军士喊:“人太少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朱彰吧,让他带上我的爱马!”说完,这才射出三箭,每箭都穿透一只火把。</p>
众军士惊为天人,寒栗不敢乱动。</p>
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飞一样远去。</p>
不大时,朱彰领着马队来到,听这里的十余骁果木然回话。拽马就带他们去追。</p>
天气生冷,雪又扬洒。这些生人消受不得,却又知道后果严重,不敢相劝,便靠稀稀拉拉的掉队进言。</p>
朱彰不加理睬,身侧已只余十二、三人,他自己也冻得受不了,却以顽强的毅力坚持,鼓励众人说:“回去,我让叔叔给你们请功!”</p>
众人加了一把劲,不久又木立一团,最终下马奔走。他们奔了一夜,天明时又不见痕迹,只得回头,却不想回走数里,看到在山洞生火,歇息一晚的两骑。</p>
赵过饭饱,精神饱满,一味扭头赞叹:“阿鸟,你料得真准,他们真跑了一夜。”</p>
飞鸟盯着迎头归客,低声说:“此时,我肯定能把朱彰打成猪头。这小子的拳真重呀,差点把我打成内伤!”</p>
赵过见这几人又惊又怕地看过来,扣箭引弓,笑道:“阿鸟,我给你报仇吧!”</p>
飞鸟不许,说:“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说完,他下了马,大步上前,高呼:“姓朱的小儿,你可敢再跟爷爷玩两手?”</p>
朱彰向两侧看去,往日的勇士都又饿又冷,弓都难拉,正要抖着浑身冻结的冰雪下马,身下坐骑长嘶树立,猴子一样蹦跳。他两腿已经发木,被马几甩,已一头栽到雪地上,只好狠狠地抓把冰雪,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骏马欣喜若狂地奔到飞鸟身边。</p>
飞鸟盯着“笨笨”,却也没有泄愤,只是兴高采烈地嚷:“妈的,养你胜养条狗吗?看老子的运气在了,就又回到?”嘴里是这么说的,他心里却不这么想,只一遍一遍地抚摸“笨笨”冰凉的脸颊,暗想:人要是深陷不幸,连马都不敢相信。</p>
接着,他又高高在上,豁达地认为:自己也一直把龙琉姝当成阿姐看,若是一定要嫁给盖世的巴特尔,自己也不是不能成全她。</p>
一个地位不低的军将自知力乏,咬着打颤的牙关,低声下气地劝降说:“若朝廷大兵一至,你有何处可逃?让你跟我们回去,是为你着想!自古不乏受恩养地王侯,阁下又何必介怀?多想想,多想想!”赵过忙于射马眼练箭法,已经连扣连响,让空马惨嘶。他听得这话,深有疑问,哈哈大笑,喊道:“阿鸟和我都是英雄,有投降的王侯,却没有投降的英雄!有人敢给阿鸟玩玩吗?没有,就跪到地下磕头,求爷爷饶命!”</p>
朱彰爬起来,弓着背上前,盯着飞鸟看半晌,喝道:“来吧!照样揍你个半死!”</p>
飞鸟客客气气,又向先前一样鞠躬,礼貌地行礼,说:“要是你能打赢我,我就放你们走。要是我能打赢你,我就要你们的马和身上的盔甲!”他用手指头点了一点,数到九。笑眯眯地说:“连你只有九人了。我便用你们这九副甲,为我阿爸报仇!”</p>
朱彰把手扣在剑上,才知道自己缺乏经验,剑已冻到匣中。他只觉飞鸟的提议是保存众人性命的最好方法,便脱去沉重的盔甲,浑身木僵,面色发紫地站到雪地上。飞鸟不等他活动手足,就猛扑过去,到了跟前拽住就摔。</p>
朱彰和他一搭,就知道他在用自己卸力用力的法门。便咬着牙和他相抗。</p>
两人盘脚数步,突然朱彰反手一扣。猛地推住飞鸟的腰盘,引手移脚。飞鸟感到身上涌来一股迅猛的力量,便使劲扎住前腿,转移到侧腿,侧转把腰撑成硬弓,反扣对方的臂膀。顶到肋下吐力,硬挺挺地把朱彰拔出地面,轮在空中而后摁下。</p>
众人但看他黑脸一皱,掀翻朱彰虎豹般的身躯,而朱彰惨喝一声倒到地下,大多都已知道结果——少将军的膀子被扭伤或脱臼。他们想去救,却又怕赵过的弓,便喊道:“胜负已分,胜负已分!”飞鸟哪管什么分不分,骑到对方身上。看准面孔,一直打到自己都惨不忍睹,这便下来,监督众人脱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