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鸟一早吃过饭,本想带了李思晴,把她送去褚怡家,免得她二人在行馆无事可干,可站在外面叫几声,回屋一看,她还在那儿废寝忘食地画什么“一个我、一个你”,只好改变主意,带着路勃勃一个走。</p>
朝阳东升,光彩刺目,已将前面的百年老树的残丫疏影涂得五彩缤纷。</p>
两个人走在行馆里的石籽路上,都不觉用一只手挡去东方的阳光这一个遮拦,就看到从家里来到的狄阿孝。</p>
狄阿孝前面骑着骏马,面无多余的表情,松松懒懒,背后跟上来一个忠心耿耿的家臣,粗壮得像一个树墩,转眼间到了跟前。</p>
后面的家臣慌忙下来,老远向狄阿鸟行礼。</p>
狄阿鸟有点儿想不到,觉着狄阿孝来也到晚上来,没想到一大早到的,不由问他们两个:“夜里到的?!”</p>
狄阿孝说:“昨晚到的。去了我三娘那儿,她也让你抽空去看她。”</p>
他并不下马,驱动两只腿往里走,路勃勃连忙站在一侧执缰。狄阿孝只点一点头,就抬起了面孔。他和狄阿鸟一样,似乎天生带着一股旁若无人的气质,却没有狄阿鸟的随和,看起来总是傲慢,他对路勃勃也是很好的,却从来不觉得像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对牛六斤也一样,曾当众用马鞭指过人家的鼻子。</p>
那时有好些弟兄不知情,都觉得他太看不起人,路勃勃和牛六斤知道他曾小汗爷,总是恭恭敬敬的,狄阿鸟却见一次骂一次。</p>
狄阿鸟见他今天又这一付模样,自后面瞅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淡淡地说:“阿孝。</p>
你还不下马吗?!”</p>
狄阿孝“唉”了一声,嚷了一声:“阿哥。”</p>
他按着马背下来,踢着闪亮的雕花靴往里面走,顺手把长剑解下提上,轻便地垂到腿侧,稳重矫健数步上了台阶,进到里面,看到赵过几个人俯案,看什么东西,走到头面一看是张地图。当即拔出寒光闪闪的宝剑,从上空中往下一钉。发出“噌”地一声。</p>
赵过几乎是一蹦而起,回头看是他,说:“你把地图钉坏掉,看你阿哥不骂你。”</p>
狄阿鸟虽有些粗鲁,却不自觉。</p>
他倒觉得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阿弟都像一个大字不识的武夫。想想宗室王爷,肯定会瞅不上眼,发愁地一捂脑门,往一旁坐下,略作迟疑,没好气地往外一指:“勃勃。去。把老谢先生给我追回来,这个事非他莫属。”</p>
狄阿孝笑了笑,坐去对面,外摆膝盖,用一只手摁着。无礼地嚷嚷:“阿哥。我口渴。”狄阿鸟苦着脸回头看一看,头疼地说:“阿哥去给你要些茶水。”赵过却早一步跨到外面喊。行馆里的丫环也知道他这一大帮子人面似凶恶,其实很好伺候,其中一个,知道陈绍武是个百夫长。还跟他看对了眼。</p>
她们知道这阵子,人要走个差不多,也抽点空,正为自家的事儿忙忙碌碌,好一大阵子才送了些凉茶来,到了一看有客人。生怕茶凉招是非。提着茶壶就准备回去,烧热地。赵过一眼看到狄阿孝拔了自己宝剑,只当吓着人家了,撵到门边,拔着门边大喊:“哎。哎。你们跑什么?!”</p>
两个侍女提着水回来,很不自然地放下茶壶。</p>
狄阿孝试了试温,一把抓住,拔掉盖子,仰头往喉咙里倒,咕嘟、咕嘟喝一气,转手递给旁边的大汉,那大汉也倒了一气。</p>
狄阿鸟两眼涣散地看着,无奈地说:“我怎么有你这样的阿弟,阿哥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有一些好形象,一下被你丢了个干净。”他看来看去,觉得自己一定要在上门前,把狄阿孝打扮成一个书生,让文气和武气调和调和,说不定能给人文武双全的印象,就说:“阿孝。把你的宝剑给我,这两天你不许带剑出门,衣裳也要换一换,我有几件好衣裳,都给你穿,还有……棒头,棒头,来,帮个忙,给梳个头,扎个发巾。”</p>
谢先令回来,狄阿孝已经焕然一心,正执着两只大袖,扭脸往自己的身后看。</p>
狄阿鸟让谢先令参谋、参谋,顺便把谢先令也看上了,自屁股后看一看,说:“不错。我们这些人里头,就你像个长辈,你看什么时候,带着阿孝去见他岳父。本来想靠个靠山,现在爵位变动,国王不给宗室好脸色,一样没有什么分量了,备一份大礼,你们就登门。”</p>
谢先令说:“还是按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来,先找个媒婆上门。”</p>
狄阿鸟没了主心骨,连连点头,说:“对。对。拜托给你了。”</p>
他回头看一看,发觉狄阿孝经过群策群力,已光彩照人,倒也有了信心,说:“既然还要那什么彩,咱们去太学读一上午书,快。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