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鸟和路勃勃吃过饭,肚皮鼓鼓地躺在人家的闲房里正睡觉,他母亲来了。花流霜是跟樊英花、赵过一起来的,没有带其他人,她先见到着驻扎在镇外的鱼木黎人等,而后让鱼木黎派人喊狄阿鸟。狄阿鸟一听说,连鞋儿也没有穿,一骨碌滚了下床,往外跑,到镇外喘喘气儿,眼前几张简陋的帐篷下,站着一位中年女人,额头上的发丝缠着风。</p>
秋风凄切。狄阿鸟的泪水竟先下来,伫立了片刻,缓缓地往前走,越走越快,眼看花流霜双目慈祥含泪,有点儿发抖地迎了上来,脚下一软,跪了下来,哽咽道:“阿妈。”</p>
花流霜抚摸住了他的头,他则抱住了花流霜的腿,母子重逢,真是悲喜交集。花流霜最先醒悟到周围的儿郎都在看着,收敛住自己的情感,把他扶起来,扭头发觉樊英花站在一旁,称谢说:“若不是你,我母子不知何时再见矣。”</p>
狄阿鸟则不忙称谢,只是急迫地问:“二母还好吧?!我的妹妹呢,三岁了吧,阿田,阿雪他们呢,听说晚容姐姐她们也在你那儿。”</p>
花流霜也还是很激动,合不拢嘴地点头,不停地说:“都好。都好。”</p>
接着又讲了别的人,讲了张鲁氏和她的子女,说:“阿雪不在我身边。”狄阿鸟心里一惊,欲听下文,花流霜没有说,一直带着他到帐篷里,见没了人,方才说:“她和晚容在东边,那儿有咱的一支部众,没有自家人,我不放心。”</p>
狄阿鸟却不放心,责怪说:“那也不能让阿妹去呀。”</p>
花流霜微微摇头。说:“有你晚容照顾她呢,还有张五哥,你把自己的心放到肚子里。她听话,我不放心的只有你,只有你呀,你不要回去了,现在就带着些人逃回草原。你要是还肯听阿妈的,谁也不要管了,快去吧,草原上虽然有你叔叔的仇敌。但也不是没有可以栖身的地方,在中原。更没多少活命地机会,我在就行了……”</p>
狄阿鸟沉默了。</p>
走?什么都不顾了?!</p>
自己回草原,也许能找一片无人烟的土地生活着,可是自己只要想恢复家业,就不得不出来露面,出来露面。就同样有危险,就像现在闹得挺凶的巴伊乌孙,他即便是不追到天涯海角来复仇,也绝对不会让夏侯家族得到死灰复燃的机会,到那时,自己更加危险,岂不是还要跑,要是一味地孤身逃蹿,何时才能得到机会?!</p>
花流霜面色一沉,责问道:“你不愿意?!”</p>
狄阿鸟有点儿烦乱地嚷:“母亲?!”</p>
他实在想不到母亲根本不给自己说服她的机会。只好要求:“你听我说。”</p>
花流霜说:“我不听你说。我准备过继个儿子,朝廷要杀,杀他,要放,要扶持。扶持他,大权还在我的手里,回到东夏,大事已定,我就把你召回来,你难道?!你难道翅膀硬了。心比狐狸还多疑。不相信自己的阿妈?!”</p>
狄阿鸟才这么回事,阿妈是准备扶持一个双料傀儡。既是中原人的傀儡,也是她的傀儡,同样借助朝廷,但更稳妥。</p>
但他很快找到不切实际的地方,那就是:首先,双料傀儡会支持谁?!如果他不配合怎么办?!到时,母亲一旦准备召自己回去,人家就会担心自己被杀掉,心里要是清楚,就会倒向朝廷地一边;其次,母亲倘若突然转变,将自己召回去,将朝廷扶持的傀儡杀掉,己方和朝廷地关系立刻就变了,和自己的想法就有了出入,而自己,手下有不少中原人,而又蒙秦纲不杀,叛逃再夺权……一切都是非同小可的变数。</p>
花流霜见他又不吭声,逼迫说:“你就答应阿妈一回吧。啊?!”</p>
狄阿鸟吸了一口气,说“我父亲已经向天子称臣,我叔父受诏兴兵,也是间接地认为自己是天子的属国藩臣……”</p>
花流霜怒道:“什么臣不臣?!你忘了你父仇家恨了吗?!跪下。”</p>
狄阿鸟迟疑了一下。双膝跪地,只好说:“儿子没有忘,也不敢忘。只是……父亲的仇人已没,若以数万之性命,换取一己私仇,儿子万万不为。”</p>
花流霜不敢相信地说:“你说什么?!”</p>
狄阿鸟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从中间划道线,一隔隔开,点住上面的一块地下角,说:“这里是东夏,目前是一团糟,我们没有自己强大部落,要想消除各部,只能和中原结盟,臣服于中原,得到他们输送粮食,逐次用兵……”</p>
花流霜道:“为什么用兵?只要你强大起来,他们都会归附你的。”</p>
狄阿鸟反问:“要是不归附呢?!即便是归附,我拿什么去管束他们?!这些大族长,认为我们是外人,而我们自己的族人呢?!而咱们所在的塞部,是高显的属民。我父亲说我们没有根,原因就在这里。如果高显雍部叛逃,来追随我,那就是和高显的战争,我们能打赢吗?!而我们要有力量,必须得到蜜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