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槿震惊道:“分身?!”
能分化出分身的人可不简单。
凌彦:“这是使用其他法子制造出来的假型分身,其实力远不及他本人一半水平。”
另一头,深幽树林中,石阶一层一层递上,曲折弯绕,重荫叠影,浓翠淡绿相宜得章,景色深幽,闲静少人语,别有一番风味。
尽头是一处雅致别院,里中楼宇相排,沿西长廊走,到尽头一隅之地,湖面波光粼粼,水碧平静,似光滑镜面倒影天地,宛若另一个世界。
湖中央赫然杵立一亭子,四面环湖,偶有岸上青木落黄入湖,漂浮在上面。
一个与许雄狮容貌相似之人闭目静坐在石椅上,他一身男装,面部线条也趋向硬化,容貌硬朗,少了怪里怪气的骚气,多了刚毅稳重之相貌。
突然间他捂住心口猛地吐出一口闷血,脸色阴沉。
在他前面,另外一人趴在亭栏上,其脸部线条柔和,虽多几分女性阴柔美,然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大家不俗气派。
穿着淡雅,衣袖口墨绿,胸前明显一雨鸟宗徽刺绣。
他抛动几番石子,随即侧身投射,石子噔噔噔在湖面跳动七次后沉入水底。
许凇然背对晚白奇,默默擦去嘴角血迹,凝色重道:“我分身坏了。”
“什么?”晚白奇转回头看向许凇然,对方看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样子。
他也见过那个分身,性格与许凇然反差十分之大,样貌妖媚,喜欢招蜂引蝶,完全不像许凇然本人性格。
除去别的,最烦他捏着嗓子说话时模样,倒不是对对方嗓音有什么意见,只是见不得一个“生猛糙汉”发嗲。
恶心归恶心,可实力并不弱,多多少少也算个文寸二级吧,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中伤?
“你分身最近不一直在蛮荒地秃子山区吗,莫不是色迷心窍,跑去招惹了哪家不该招惹的人家。”
“他一直在劳场,是对方自己上门的。”许凇然皱色道,提气调节气息,安抚体内丝丝紊乱的灵气。
分身若是出现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会遭到反噬,过会儿,深深吐出一口气。
虽说分身,可和真正意义上的分身差了十万八千里。
“被人击中核心,又得费心思时间炼制新的出来,真麻烦。”
“该不会是你暴露了吧?”
“不是。”许凇然扶额,隐隐作痛,“重伤分身的是一个大约十五岁左右的人。”
闻言,晩白奇惊愕重复怀疑道:“十五岁?这怎么可能?”
才十五岁就拥有如此过人之处了?!
许凇然点头道:“嗯,不过我很肯定他灵气不够分身强劲,从实力方面来说按道理不可能击破核心,应该是在技巧上取胜。此外我很奇怪一件事,他前后攻击方式风格极为不同,就好似突然经人指点,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人,也曾留意过他们,但他们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闻言,晩白奇一脸惊讶,顿了一会,静下来冷道:“看来来了个麻烦。”
许凇然:“其实我也没法相信他能打破我分身,从分身出现以来就不曾被人打败过,平常也在极力避开宗派之人,以免露马脚。”
然事实真真却却如此,的确是一个年纪稍小的人,看起来十分稚嫩,声音也还没完全变成熟。
“属于风系修习者,穿着寻常衣服,甚是面生,应该不属于我认识的任何一宗派。”
在天阚,他们算是名震四方的大派,而在宗门里属于资质上好的子弟,绕是最好的人也不可能在这年龄段击败许凇然分身。
“那就奇怪了,倘若真有这种人按理来说早被其他门派收入门了。”
“说起来,你们门里的宗师见到话说不定会格外开恩准许他成内关弟子,你这地位怕是岌岌可危啊。”
“危不危及的到,得看他有没有命走到这里。”晚白奇笑道。
心里算盘不言而喻,想要一个人死有千种计策。
他不是什么小白兔,腹中并不是没有狠辣心机。
“歹毒。”许凇然评价道。
“论歹毒,我可比不过一个杀害自己亲弟弟的人。”
“那不叫杀害,那叫以另一种方式存活。”
“我也想有个兄弟姐妹,这样就可以像你一样有个分身了,帮我办理其他不方便出面的事。”
“永远不可能的,你省省吧。”许凇然直言道。
“切。”
“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还得收拾烂摊子。”
说罢,许凇然跺脚起身跃过亭子围栏,脚点湖面,留下一连串涟漪。
此处名为周园林,乃许雄狮秘密建立的一所庭院,能那么顺利建造一处精美庭院还多亏了分身,不过这里鲜有人知晓,晩白奇是其中一个。
他们两人属于不同宗门,一个苍宗,一个澜宗,两家明里暗里斗争好久,势同水火,因此两宗人各看各不顺眼,都觉得对方是个垃圾。
就在这种水火不容的情况下,晩白奇偏偏和许凇然搅和在一起,瞒着其他人于私底下交好,而且两人都还是在宗派里颇受重视的人物。
一个澜宗的优秀子弟,一个苍宗五长老之一。
待晚白奇离开周园林,许凇然独自走在弯曲折绕庭廊中。
偌大的宅院内处他之外再无其他活人,寂静如古井寒水,沉闷无生气。
四周静悄悄,恰逢入夜,仅有几盏灯笼黯淡发出橘黄色光晕,一阵凉风袭来,叶子沙沙作响,狂乱黑魆魆影子映在墙上,形同鬼魅颇为瘆人。
他神色深沉,深锁眉头,负手快步朝东。
到了一间房间前停下,解开门上封印推门而入。
进去以后直径走到某处,伫立于上,加重脚上力道往下压,墙上顿时出现一道暗门。
沿着楼梯下去,是一间密室,中间赫然放着一正长方庞然大盒,以水晶为原料打造,横竖长至可当床。
来到大水晶盒转手聚气,放置于挪开上面盖子,里面是一个与许雄狮分身样貌别无二异的人,其双目紧闭,脸色与常人一般红润,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体温冰凉似秋夜寒水,娴静安然,长相偏向女性,若不是鼻子里没有呼吸气息还真像是睡着了而已。
此人便是许雄狮的原身。
许凇然顿默凝视对方一会,咬破手指头,双手开始结印,然后合十载缓缓拉开两掌距离,之间逐渐凝聚一团灵气,隐约可见里中眼睛鼻子如同影子一般的灰褐色小人。
摊开掌心,周围包裹的灵气散去,小人跳到上面,揉揉不存在的眼睛,一副睡意苏醒神态,顿了顿,想到什么摸摸自己脑袋,转头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待发现水晶方盒里的人后马上弯膝纵身一跃,脱离手掌轻飘飘跳到到那里。
由于步子迈小了一点,只能跳到水晶外缘,它费劲地抓住边沿努力往上爬到缘木上,然后跳到里中人身上,翻滚几下才爬起来噔噔瞪准确无误地跑到其肩膀位置老老实实躺好,摆出与许雄狮一模一样的睡姿。
仅过一秒,小人身型便融入许凇师身子里。
与此同时,棺材外一几近透明的人体忽然出现,身体横躺,静静漂浮于空中,周身屡屡灵气游动环绕,样貌和许雄狮别无二致。
许凇然咬破手指头,上前一步,把手放在半透明人体的头部上方,几滴血滴落,正巧落在对方眉心上。
掌心处源源不断的灵气流出输入“许凇师”。
随着时间流逝,许凇然面色越来越差,苍青白色,紧咬牙关坚持下去。
等差不多了他收回手深深吐出一口气,注视半透明人体。
分身成型过程中,人体会从虚化逐渐变至实体,成为新的分身。
而重新孕育出一个新分身需要耗费自身巨大灵气。
而且因为是邪门歪道制作出的强行分身,不仅实力弱了很多,连性格方面也会产生扭曲。
一开始许凇然也不太习惯这个分身,颇为欠扁,总觉得对方让自己手痒,恨不得一圈砸在他脸上,可为了大局一而再再而三忍住了,忍着认真就习惯了,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一个在宗门好好充当稳重顾全大局,叫人安心的许长老,一个在外搜集建造。
还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成型,得把那些事暂时放一放了。
脑海里忽然浮现乔若槿面貌,猛然捏紧拳头,双眸凶光乍现,随后猛然一挥手,打出一道灵气。
灵气直接在墙面锤出一个凹坑。
连绵起伏的光秃荒凉山区上空,深紫色为幕布,弯月清冷,稀疏星星陪伴,绕是孤寂。
底下数十火堆燃烧,映衬烤火人红光容脸。
许雄狮败落,其余监工赶忙逃离,现场只剩下劳工和乔若槿几人在而已,晚上他们便在近处生火取暖。
苏翀盯着火焰,面庞因为火焰摇摆产生明暗交界线偏移,回味过来,深觉尴尬,觉得自己班门弄斧展露自己拙劣,还挺丢人的,拿起腰间吊挂的水瓶仰头猛喝一口,试图冲洗一些尬色,润润嗓子,道:“为什么你们之前不说出来你们打得过他们?”
凌彦:“你没问。”
苏翀:“”
好像也是最初以为别人是个菜包子才会主动帮忙,谁成想
眼角打量他们一会,后生可畏,这算不算后浪推前浪,前浪尬死沙滩上。
乔若槿顿了顿,奇怪道:“秃子山区遍地荒凉,你们挖那么多岩石做什么?”
他拿起一块木头丢进火里,用铁夹子扒拉一下冒火的木头,加重细微噼里啪啦声响,顿时掀起大量火星子和灰沫。
苏翀沉思细想道:“不太清楚,隐隐听刀疤男说好像要建造什么来着。”
安远困惑难解,道:“即便再怎么赶时间也没必要老少上阵吧。”
有些已经两鬓斑白,老的难以做事也加入其中,稍有不慎便会闪着腰,其中还有的是明显腿脚不利索的微残疾人,已经丧心病狂到是个人就得干活的程度。
苏翀沉默一会,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幕色沉沉,零星点光,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无奈心酸道:“我们签了卖身契约,身不由己。”
乔若槿:“正好,现在监工什么的全都不在,卖身契也作废了,你们大可放心回自己家了。”
苏翀苦笑摇摇脑袋,望着燃燃火堆道:“哪有那么容易,回不去的。”
安远纳闷道:“为何?如果害怕监工话他们都已经不在这儿了。”
“我并不怕他们。”苏翀转看向他们,答非所问沉声问道:“你们见过万蛇聚首吗?”
乔若槿:“嗯?”
苏翀一言不发站起来,神色十分凝重,然后一把扯开自己包裹严实的头巾。
见状,两人皆露出惊讶神色。
在他额头上纹印一条发出荧光紫的眼镜蛇斑,吐着蛇信子,还有两颗外露毒牙,阴险狡诈,很是诡异,犹如一条蛇绕他们头颅盘踞,眉心处正是蛇头蛇尾交接处。
有了苏翀带头,而后其他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站直,纷纷扯下自己头巾。
曾极力掩饰不敢让他人看到的异类一面都暴露在此时此刻。
因为蛇纹,他们从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生怕不小心被人拽下头巾引来异样目光和排斥打骂驱赶。
一时间内,一条条诡异毒蛇在暗夜下发出紫光。
一望而去,混似蛇聚集一窝,既阴森又诡异。
现场一片压抑绝望无助感。
苏翀黯淡道:“这是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也是卖身契,象征我们奴役的身份,据说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
安远目怔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蛇纹栩栩如生,浑身透出诡异不良气息,见之令人不快。
“我们比谁都想逃离。”苏翀苦涩扯开嘴角,“之前大意遭人欺骗,稀里糊涂以血为引签订契约,签了之后就和傀儡一般,一条条线挟持我们身体,所有线的另一端则汇集在同一个人手里,也就是所谓的傀儡主。”
这时,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凌彦道:“既然是线,切断就好了。”
苏翀难色道:“要切断这线谈何容易,到目前为止我连傀儡主的一点音讯都没有,他就好像本来就穿着一身黑衣,融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难以寻找。以前有人因为无法忍受枯燥绝望日子,悄悄逃离,有蛇纹在身,无论逃到哪总能被找到,且最后一家都被灭了,杀一儆百,余剩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虽说一条命死了就死吧,可要是连累到家人或者与自己走的近的无辜人怕是到了九泉之下都因愧疚无法安生。
安远转头看着凌彦,问道:“傀儡主会不会就是那个所谓的许大人本身?”
凌彦边随手拿出一个果子用木枝串成串放进火里烤边道:“通过异样手段制造的分身本就极耗自身,使用不当还会产生反噬,能冒着那么大风险炼造分身的人定然是在他那比较眼熟的人,且行动不便才出此决策。现在许妖人分身已经毁坏,原身或多或少也会受到一定伤害,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精力去控住其他牵引线,加之之前打斗时候分身没有通过蛇纹置苏翀于死地,说明原身不是傀儡主。”
乔若槿:“如此一说,原身也和傀儡主逃脱不了干系,找到他自然能追到傀儡主下落。”
安远:“刀疤男群监工应该知道许妖人所建立何物,抓到他们问一问兴许就能沿着线索摸到幕后傀儡主,问题是地方那么大他们早就逃的无影无踪,要找他们有点难。”
乔若槿笑道:“不难,那家伙睚眦必报,心眼小着呢,今天遭遇那么大耻辱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苏翀赞同回应道:“小兄弟说的没错,刀疤男性子记仇,即便是屁大点事也要计清楚,狗咬他一口他不咬回两口我还怀疑他脑子不太对劲。”
平日里头刀疤男没少为难他,一天到晚颐指气使,一不顺心就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重鞭加身更是家常便饭。
其他劳工同样看不惯刀疤男作风,奈何情况不允许,一肚子火气只能硬生生往肚子里咽,任劳任怨,不敢声张,免得遭受毒打。
稍作休息一晚,第二天如故,茶棚里占据满人。
刀疤男带领他的同伙躲在石山后面,望着那些人悠哉悠哉歇息,气打不一处来,恨得咬牙咯咯作响。
低等畜生居然也敢在专属于他们的棚子休息!太放肆了!
“头儿,现在怎么办?就任由他们骑在我们头上吗?”
“怎么可能,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忍不下也没办法,连许大人都栽在他们手里头了。”
“肯定是他们使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不然许大人怎会如此容易败落。”
“可许大人已经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看见许大人尸体了吗?没看到就是没死!”刀疤男咋呼威胁道,转而怨恨瞪一眼那边,磨牙切齿,阴戾充眼,本就骇人眼睛更加阴森可怕,眼白徒然增多,瞳仁仅有一绿豆大小,“他们得意不了多久。”
入夜,一群人趁着其他人休息悄悄摸进棚子,往水里和事物里投药。
刀疤男使劲抖动药瓶,粉末掉落融入水体,笑容愈加狰狞邪恶。
都死吧!都死吧!敢惹你大爷我,我叫你们都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