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删丹城关的仓房,平日收的那些散碎银钱都会放到这,等到城门关了,再拉到县衙去。今天那和尚使了一通法术,多收了两箩筐大钱,冯志毅使人早早拉到仓房里,还想着是不是能偷偷落他一笔,结果进了仓房才发现,上午收的那些银钱竟然不翼而飞,仔细查验才发现地上多了个洞,想想和尚的法术,冯志毅终于明悟过来,感情那些钱本来就是这城关今日收的税银,被那妖僧使个法术给糊弄了,王八蛋,空欢喜一场,留下个烂摊子还得收拾,冯志毅杀人的心思都有了。不过这西北地界,地广人稀,那和尚出了城鬼知道去了哪?冯志毅只得咬咬牙忍了。
“头,你今天不是要去吃酒么?”旁边一个城门卒瞧着一脸阴晴不定的假豹子,小声提醒道。
“哎呦!”冯志毅心里一咯噔,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相比眼前,去姐姐家吃酒才是大事,事业爱情可都挂在这上头,赶紧吩咐道:“老六,这的事交给你了,对齐数目,改天哥哥请你吃酒。”说着话,麻溜起身,边走边嘟囔,“奶奶的,死秃驴,别让老子再碰上。”
冯志毅小跑着朝姐姐家赶,瞧着日头早过了午时,怕是误事了。好在删丹城小,过两条街一拐进弄堂就到。正想着,听得前面呼喊:“让开!让开!让开!”
冯志毅赶紧望去,一辆独轮车载着一满车的菜肉摇摇晃晃冲了过来,离着冯志毅丈许远翻了,推车的老头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趴在地上没动。
冯志毅心念一动,这过着年节空手去姐姐家太没脸面,赶紧两步跑到车边,靠在车上嚎道:“哎哟,你个死老头,撞死爷爷了!”
推车老头艰难爬起身来,一脸懵逼的望向冯志毅,自己明明没撞到啥东西啊,这……碰瓷!老头了然,仔细看看冯志毅,这人穿着一身公服,怕是不好打发,思量一二,跛着脚上前道:“差爷,老汉姓许,就住城北十里地外的官庄,家里有个侄儿叫许汉文,也在衙门里当差。您看这乡里乡亲的,旁边还有人看着,是不是……”
冯志毅一听,心里腾的火起,奶奶的不识好歹,还敢吓唬爷爷。左右望望,这弄堂生僻,只有两三个畏畏缩缩的乡民远远的瞧着这儿,一看就不是当事的主。心里琢磨两下,巡街差役里似乎有个姓许的,可又济得什么事,老子反正不求他。主意一定,沉下脸来,恶声骂道:“你个不知死的老杀才,撞了爷爷还有理了。你当爷爷讹你么?你去打听打听,我‘冯志毅’在这删丹城有头有脸,还会讹你个糟老头子?”假豹子特地把自己的名字喊得响亮,四周那两三个人果然走得更远了,冯志毅更加肆无忌惮,放声嚎道:“不是说有人看着么?谁?谁!”
“我!我看到了!”
还真有应声的,这声音不大,从冯志毅的身后传来,把假豹子一下打懵了。硬梆梆扭过身来,一个满脸坏笑的后生小子站在身后,那神情眉眼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这就是你不对了,”后生边说边走上前两步,挤到二人中间,瞧着一地的牛鞭羊腿,其中两尾斤重的鲜鱼最为扎眼,这西北一地牛羊满地,这么大的河鲜却是极少,这两条鱼少说也值百来个大钱,“不是我说你,人家好好走路,你撞了人家就该服个软,认个错,看这官爷一脸的和气模样,人定是发大利市的主,”后生说的话有些奇怪,又趁转身的机会冲着冯志毅挤了挤眼睛,假豹子恍然一悟,是先前城门口那拍马屁的小子,“哪会和你一般见识?可你强说人家讹你,这事就不好办了。这么伤脸面的事情哪能随意揭过?”
许老汉又懵了,这个世界怎么呢?难道……难道自己刚真撞了人?
“听清楚了!还说爷爷讹你!还好有这位壮士仗义执言,不然我还不憋屈死。”冯志毅瞧瞧天色不早,转了话头,“看你年纪大了,我也不难为你,”横眼瞧着一地的杂货,瞄准了一条最肥的羊腿,一把拎起,呦呵!还真沉,“这腿肉算是你赔我的,爷爷今天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话,给了那后生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哼着点不知名的小调,轻轻快快走了。
许老汉眼瞧着冯志毅的背影,心里就像吃了个大苍蝇般恶心难受,想要出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那种憋屈,生生会把人闷死过去。这是撞了什么鬼?怎么会这样呢?都是那小子。对!就是那半路杀出的小子,让他无言以对。刚开始还以为碰上了好人。想到这,回身四下看看,这一会功夫那小子也不见了。张望一下,十丈之外有个背影,正是那小子,挥舞着一双空手,用一个奇怪的姿势越走越远。
“喂!喂……”许老头喊了两声,后生像是没听见,想要追过去,一地的东西还要收捡,狠狠按下心思,回过头来,忽然发现地上两条鱼只剩了一条,左右没人,今天真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