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佛图澄的禅房门被打开,只见一僧人面壁而坐,无知无觉,便连呼吸脉搏也停了,众人大骇。于是四处延请名医诊治,但得到的结果终是回天无力四字。僧人们只能虔诚的为佛图澄诵经超度,“尸体”足足停放了七日,才遵循旧例,一把火烧个干净。也是佛图澄当有此劫。按照以往,他应该提前三天回来的,只是这次幸逢佛祖讲到六字真决,自己又有所明悟,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待到魂归故里,看到的却是一场极其盛大欢愉的葬礼。因为他的尸体烧出了舍利子。
木已成舟,诸事皆不可违。佛图澄只能赶紧为自己的魂魄找个安身之所。离了西天界的佛光照拂,以他的道行,魂魄连三天都支持不住。
四周找了个遍,能和自己魂魄相依的新鲜肉身却一个没有,眼看着自己魂魄的力量越来越弱,老天爷倒是给了他个机会。一只修炼百年的土拨鼠走火入魔碰到了身前,难能可贵的是和他的灵魂依存度极强。选无可选,只得从了。于是一个有着佛陀灵魂的旱獭妖怪便新鲜出炉。
成了妖怪,佛还是要修的。好在轻车熟路,再次熬过了十数载的岁月,他又成了气候。而且还和师傅摩柯伽叶取得了联系。但妖怪修佛却比人要难多了,单说去除妖身魔性便是第一关。
师傅取回了他的舍利灵骨,铸成一尊小小的罗汉金身,借着金身他又变回了人的样子。这时正逢佛祖为东行传教寻觅先行之人,为了能让他尽快脱离妖身,摩柯伽叶便求了一道法帖,为他揽下了这个任务。若是他能功德圆满,佛祖便会亲自为他塑造一具法身。要知道法身可不同于肉身,那是由天地间纯净无根之物练就,只要有了它,佛图澄便算得修成正果了。
佛图澄终于爬起了身子,穿上压在佛龛下的僧袍,略做休息,咬了咬牙,自言自语道:“这没了星月的晚上真是难熬!”原来,佛图澄如今时刻都要吸收日月星光才能维持佛性不失。一旦处于黑暗之中,便会爆发出妖怪的魔性。所以每逢遇到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漆黑夜晚,他便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生一大堆火,借助火焰的阳热之力度过魔劫。可惜人间的火焰终究只是凡俗之物,助力实在有限,所以每次他都过得很辛苦。好在这种夜晚并不多见,否则,耗都能把他耗死。
佛图澄歇息一会,整理好行装,仔细查看了自己那尊小小的金身罗汉。这个东西现在是他的立身之本,不由得他不重视。这时,天边已经泛白,黑夜猖狂了一宿,正偃旗息鼓的准备悄悄撤退。佛图澄只觉得身上心下都松快了不少,精力逐渐恢复,于是打算出发东行,继续寻找弘扬佛法的机缘。
“啊……”隐约传来一声叫喊,把佛图澄惊了一下。做妖怪有做妖怪的好处。六识通慧,五觉灵敏便是其中之一。所以那声喊叫虽然短促并且遥远,还是被他清楚的听见了。顺着声音的方向想了想,应该是在山梁的那边。昨日经过那处谷地,确实有一户人家,自己上前想要讨些食物,还被那家的男主人给呵斥了两句。不过这也难怪,看那家的境况,也是一家两顿不济的贫苦人家。自己都吃不饱,如何去周济别人。真要有,那不是圣人便是妖魔。
佛图澄皱皱眉,还是决定去看看。听到的那声叫喊带着凄厉的声色。这荒郊野岭说不定是遭了什么野兽的袭击。拿定主意,也不耽搁,抬腿便朝着发声处赶去。
一路奔行,临近地头的时候,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安。这是一种野兽特有的本能。就像兔子进入老虎领地后会不自觉慌乱一般。佛图澄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下那种不安。他更好奇了,自己现在是妖怪,什么东西能产生如此大的威压,魔神么?如果真是的话,那户人家怕是凶多吉少,自己更应该去看看。佛图澄放慢了脚步,开始借助山林的掩护,小心翼翼的靠近。
又走了百十步,爬上一个小土丘,借着一块大些的石头遮蔽身体,探出头悄悄朝前望。五十步外便是那家民户,三间靠山搭就的木头房子显得破败了些,最东边还有个茅草棚子,棚子里堆满了捆扎停当的柴草,看来这是个靠砍柴度日的樵户。
佛图澄仔细观察了半天,只觉得周围一片死寂,甚至于山林里早上该有的鸟雀欢唱都没有了。这让他心中的压力更大。他记得这户人家是一对少年夫妇带着一个老婆子,身边还有个呀呀学语的孩童。现在这种情状,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哪来的小妖,想看就大大方方进来看,鬼鬼祟祟没的坏了妖怪的名声!”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