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天上乌云厚重,四下里漆黑一片,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时,屋角的檐铃才懒洋洋地响了几声。
朱藻走出鄂府的大门,立刻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他此刻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在冬水里飘零。
一股西北风猛地向朱藻刮来,从袖口裤筒钻进去,就像无数的钢针在他身上扎,疼得他打了好几个寒颤。
朱藻此刻的心情比这西北风还要凄凉,情绪比这檐铃还要低沉,未来比这夜色还要黑暗。
朱藻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他四处活动,希望能够攀上哪门权贵,也好让余生的仕途走得顺利些。
因为他知道,没有靠山,自己连片枯叶都算不上。
朱藻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的人物,他跟着田文镜出仕,官级是年年晋升,年纪不大,已经是直隶副总河了。
这可是仅次于总督的官职,权利很大,不单单是直隶境内,连周边好几个省的河务都归他管理,真真的实权派。
田文静执政以勇猛著称,而朱藻却以多谋著称,他是田文静的幕后师爷,每每都能给田文镜出正确的谋略。
所以生猛的田文镜谁都不服,就是对这个朱藻佩服得五体投地。
按照正常的轨迹来说,田文镜和朱藻的仕途必然是一帆风顺的。
田文镜最终能够进军机处,而朱藻也能顺理成章的晋升成总督级别,真正成为封疆大吏。
可造化弄人,或者说他俩的福气用尽,俩人的晋升之路在雍正十年戛然而止。
这不是被皇帝治罪,也不是被同僚弹劾,而是田文镜病逝。
一棵大树,或者说一座靠山就这样轰然倒塌了,倒塌得很是突然,令老谋深算的朱藻很是目瞪口呆。
甚至连给自己谋退路的时间,都没留下一点,他就成了孤家寡人。
虽然雍正念田文镜的功劳,准许他葬入自己的陵寝旁,还给他在河南修了贤良祠。
可善于审时度势的朱藻还是感到了不安,甚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至于是哪种危险,他一时还判断不出,只能是在终日惶惶不安中度过。
直到有一天,他才知道了这种危险的到来了,那就是雍正帝驾崩。
当得到了雍正帝驾崩的消息后,他痛哭流涕,哭得那个悲伤,比自己父亲去世时哭得都要厉害。
周围的下属都感叹他是忠君的好官,可心里的苦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果不其然,雍正帝刚刚驾崩,弹劾田文镜的奏折就像雪片似的飞向乾隆。
这些上奏折的大臣,都是与田文镜有仇之人,几乎整个河南和山东的官员,都上了弹劾的奏折,这也创了大清朝二百多年的一个记录。
树倒猢狲散,既然田文镜这棵大树倒了,死了,朱藻这个最大的猢狲自然跑不了。
每封弹劾的奏折,都把他这只猢狲捎上,以至于朱藻这个幕后军师一时间声名鹤起,成了明星,成了过街老鼠。
朱藻当然不会就这样,被众人吐沫星子淹死,他是足智多谋的人,在关键时候自然知道怎么明哲保身。
他带上了全部的身家财产进京,几乎挨个门的送礼,一时间京城的王公大臣们都被他买通,弹劾他的风头自然被压了下去。
虽然眼前看是风平浪静了,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想着再找棵大树,能够以后都风平浪静。
而目前朝廷最大的大树,非鄂尔泰和张廷玉莫属。
张廷玉那里他也走动了,可张廷玉礼是收了,可跟他就是打哈哈,不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朱藻只好把目光投向鄂尔泰,把最后也是最好的宝贝全压在了鄂尔泰身上,想着赌一把。
也是他命好,竟然赌对了,鄂尔泰不但收了他的大礼,还把他当成了座上宾,这让他彻底安心了。
因为鄂尔泰这棵大树,比田文镜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