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森寒的剑光与那一点幽光统统消失不见,整个场面随之安静下来。一滴冰冷的雨滴终于自阴沉多时的天空落下,砸在门口那只石狮子肥硕的鼻头上,却奇怪地发出一阵重物倒地和长剑崩裂的声响。
再没有任何的场面话,也没有任何的解释,田子渊就这样一人一剑无视了所有目瞪口呆的宾客,在越下越疾的冻雨中笔直地从宋府大门杀了进去。每一步迈出的距离、花费的时间都丝毫不差,就连杀人的方式都没有变化——就是一人,一剑,不多也不少;每一剑都刚好穿透那些人的喉咙,不深一分也不浅一分。
等到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时,田子渊已经杀过了仪门,杀透了外院,站在了停放着宋溪岚灵柩的前厅外。
宋家精锐早已在此严阵以待,披麻戴孝面无表情的宋承嗣在一众宋府高手的簇拥下,右手攥拳左手按剑立在正中。
“你是纸面执事?还是田子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叶青衫与田子渊在院中站定,宋承嗣的声音平静得令人诧异,他的目光也始终集中在田子渊的脸上,好像根本没看到自己的“杀父仇人”叶青衫一般。
“有什么区别?”田子渊抬手撩开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眯眼看向宋承嗣道。
“有,当然有。如果你是纸面执事,那么城西那间酱坊可以关张了,并且从今日起,松原不再欢迎雨楼。”
“如果我是田子渊呢?”
“如果你是田子渊,出于对苏大先生的敬重,你的命我可以不取,但你的手和你的剑还是留下吧。”
宋承嗣的声音虽不大,却轻易地穿透了重重雨幕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宾客的耳中,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随之响起,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谁也不知道这个刚刚继任宋家家主不到一个对时的纨绔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敢对田子渊说出这番话来。
“哦,有点意思。”田子渊点头笑道,又伸手将叶青衫推上前道,“那么他呢?”
“至于你,叶青衫,你还是自尽比较好,而且下手一定要快,要果断。”宋承嗣这才将目光挪到叶青衫的脸上淡淡道,“这样一来,总还能落个痛快。若是等我出手,你可能就会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自尽了。”
“自不自尽,后不后悔先不急。既然来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宋溪岚不是我杀的。”虽然不清楚宋承嗣哪里来的自信,可叶青衫倒也镇定自若,抱着剑站在雨里好整以暇地笑道,“至于行凶者到底是谁——”叶青衫有意顿住话头,扫了眼两旁抄手游廊下的宾客后才又似笑非笑地盯着宋承嗣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你呢?你知不知道?”
宋溪岚是怎么死的,宋承嗣当然心知肚明,对叶青衫的栽赃更是出自他和某些人的交易。听到叶青衫意有所指的话,宋承嗣的神色却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点头笑笑便抬手一挥,“动手”。
新任家主一声令下,宋府诸位高手中立时便闪出十数位知弦,虽兵刃尚未出鞘,却已是杀气蒸腾寒意逼人,无形劲气激荡,竟令漫天冷雨都被震散,化作大片水雾与巨大的压力一道迅速弥漫开来,宾客中有修为稍弱者竟为之窒息,便是修为不俗者也难免为宋家表现出来的深厚底蕴而动容。一出手便是十数位知弦,而宋承嗣的身边却还直挺挺站着更多一脸好整以暇的高手。不愧是百年的世家。
田子渊抱着双臂退后几步对叶青衫抬了抬下巴,“这下总不能还让我来吧?”
叶青衫很想说点什么,可张张嘴又咽了回去,一位知弦高手的长剑已如白虹一般刺到了眼前,叶青衫甚至已能看清那突出剑尖一寸的凌厉剑气是如何将那些冰冷雨滴从中一分两半。
后仰拧身、脚下发力一蹬,叶青衫险险让过那柄长剑横移数尺,那一击落空的长剑却无比诡异地弯曲,指向叶青衫的剑尖在雨幕中沿着一道弧形的轨迹又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当剑身再次变得笔直,所有的一切仿佛和叶青衫闪避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