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几近灵犀境巅峰的高手从踏入武道的第一天起,练的就是这样的一拳。从锻体沉心再到初悟知弦乃至成为灵犀的整整三十四年、一万两千多个日夜里,骊循自始至终练的都只有这一拳。一个人如果用三十四年时间反复去做同一件事,只要足够用心,就一定能将这件事做到极致。如果用三十四年的时间苦练一招,那么这一招就算看起来很简单,威力也一定会十分惊人。
所以骊循这一拳的名字,就叫做“至极”。至极的速度,至极的力量,至极的准确。
尽管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
所以鱼盼盼脸上的倦容在骊循出拳的那一刹那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谨慎与严肃。只是一个骊循,就已经如此难对付,那么他身旁的其他五个人呢?
鱼盼盼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人。
因为骊循那看似缓慢无力的拳头竟在她的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就穿过了十数丈的距离出现在她的眼前,并且以一种说不出快慢的诡异速度变得越来愈大,大到仿佛能充满整个天地。
鱼盼盼避无可避。
这就是“至极”的奥义——不论对手是谁,当他成为这一拳的目标之后,除了硬接,再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可是谁又能像这只拳头的主人一样用三十四年的时间苦练自己的拳头?如果不能,那么你又怎么可能比他更懂得拳头这个人类最原始的武器?你的拳头又怎么可能比他的拳头更硬更强?那么你怎么能赢?
于是鱼盼盼迎向骊循拳头的是刀。一柄流光溢彩的、带着对对手最为诚挚的敬意的弯刀。
流光溢彩,是因为此刀名“澜”,乃是当年属于碧玉双环薛玉环的沧澜双刀中的雌刀,尽管薛玉环的兵刃是碧玉环,但他对这对双刀的钟爱却还在碧玉环之上。
而诚挚的敬意,是因为那只拳头仍旧一往无前,哪怕等待着它的,是一抹绚烂璀璨锐气逼人的刀光。
只有对自己充满自信并且足够勇敢的人才会这样一往无前,而自信勇敢的人,从来都能赢得对手的尊敬。
人的拳头,与斩金截玉削铁如泥的宝刀究竟谁更硬?这个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根本算不上是一个问题。可是对于习武之人,或许就不那么容易回答了。
只要修为够高深,有些人的拳头不会比神兵利器差到哪去,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拳头,本来就是人类最原始最基础的武器。自从人这种生物出现在天地之间,生存的本能就让我们在学会使用任何一种其他的武器之前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拳头的使用方法,并将之融进血脉。就算是灵智出开的婴孩,也知道握起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拳头来表达内心的不满。因为每个人天生就明白拳头所代表的,正是力量。
鱼盼盼没想过澜能逼退骊循的拳头,也不相信能斩断那只拳头。一只充塞天地一往无前的拳头,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把刀的出现而后退?更不可能被斩断。
所以这一刀的用意是阻挡。
至极这样的拳头,不可能连绵不绝的出现。一拳分胜负,就是至极的精要。
既然这一拳已经代表着自己极致的力量,极致的速度和极致的精准,若还是不能击败敌人,那么输的当然只会是自己。因为这一拳已是自己的极致。
所以当鱼盼盼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尝试,更没有露出惊讶甚至绝望的神色,而是镇定自如地拔出那柄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的弯刀迎向自己的拳头时,骊循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他可以肯定梅开四瓣的鱼盼盼对彼此实力有着足够理智清醒的判断,既然鱼盼盼认为这一刀能挡下他的至极一拳,那么他根本不需要对这个判断表示任何的质疑。
可是自己输了,不等于这一战就输了。鱼盼盼只有一个人,而自己这边还有帮手。五个与自己境界相当的帮手。骊循相信他们十分清楚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出手。
他甚至可以肯定,当至极一拳与澜相接触的那一刹那,一定还会有一柄名为“瞬息”的利剑,一只势如山崩的铜锤,一条勾魂夺魄的铁鞭,一把断玉削金的匕首和一面贵气逼人的玉骨折扇同时攻至鱼盼盼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