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经不早,我该回去了。哦对,我还差点疏忽了,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啊,万一你死了怎么办?我还要好好欣赏你变成天下之敌后该是何等的‘威风’呢,可不能让你死在这里。呵——想不到我宋承嗣居然也会有‘以德报怨’的时候。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世事难料啊。”就在宋承嗣打算将叶青衫从泥泞中拖出的同时,远在六龙阁的安史子良竟和他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世事难料?”一旁的万靖皮笑肉不笑地斜了万靖一眼,瓮声瓮气地哼道,“我怎么觉着这才是你这只老狐狸计划好的?要不然楚明月为何会来得这么巧?”
“楚明月已经十七了,想必楚潇涵和姚方伯都不会真的愿意看到她和姚含英的婚事再拖下去。作为大姑子的姚含曦为两家联姻一事操点心,不也在情理之中么?”安史子良没有回答万靖的问题,只是莫名其妙地提到了楚明月与姚含英的婚事。可万靖却露出会心的笑意,仿佛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至于安史子良之前为何要假装动怒等等,万靖无心深究。不论安史子良是单纯出于“好玩”,或是有别的什么用意,万靖都懒得理会。在万靖看来,揣测欺天灵狐的心思可能是这世上最愚蠢的行为之一,反正这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是自己人,与其将时间浪费在对他的心思毫无意义的猜测上,倒不如趁着宋承嗣回来之前的这一小段时间再痛快地喝上几杯。
等宋承嗣回来,自己恐怕就再没有闲暇了。不论今夜叶青衫在城南荒丘制造的那场惊天杀戮是源自宋承嗣灵机一动编造出来的谣言,还是安史子良深藏已久的计划,从宋承嗣将“消息”带回项州城的那一刻起,叶青衫都会如当年的岳之南一样,在人们的猜忌和自己这些人的有意布置下渐渐成为天下人的敌人。
屠戮数百条人命这个理由,当然不足以证明他就是“魔道”。如果杀人多就是魔道,那么自己这个“人踪灭”远比叶青衫更有资格被江湖视为魔道。可千不该万不该,叶青衫不该有那代天杀生的一剑——怀璧其罪啊——当年丁宪他们明知岳之南无心作恶,却还是在天玄四座为其扣上“邪道”的帽子时选择了袖手旁观,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怀疑那个悟出让他们心惊肉跳的那一剑的人便是岳之南?如果丁宪等人愿意站出来揭露天玄四座的阴谋,岳之南又怎会成为所谓的“天下之敌”?
比起岳之南,叶青衫似乎更有理由成为“天下之敌”。岳之南当年最多也只是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可叶青衫的那一剑却能“代天杀生”!天下无敌只是没有对手,而代天杀生却是无不可杀。光从字面意思上,两者就已高下立判。
芸芸众生有几人能真的不怕死?又有几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头顶时刻都悬着一柄授自老天而操于人手的利剑?只要这柄剑还握在叶青衫的手里,绝大多数人就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对立面。
而“魔道”,恰好就是最理想的借口。
自从数百年前的那位元始魔尊曾为了修炼魔功而以无数活人为“鼎”之后,任何魔道中人都会被所有人视为不共戴天的死敌。一经发现,所有自诩武林正道的江湖人士都会不遗余力地发起追杀直至其彻底身死魂消,以至于江湖中已经有整整百多年没有听到任何魔道的消息。
用不了多久,叶青衫就会被迫重蹈岳之南的覆辙。
“魔道……你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啊,呵呵——”一口将杯中烈酒抽干的万靖看着已躺会锦榻闭眼假寐的安史子良,忍不住发出一阵耐人寻味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