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运动会,不上课。”
车厢里开了空调,暖呼呼的,陆氧边摘下围巾边问:“那你有没有参加什么项目?”
说这个陆选可就激动了:“废话,跑步跳高跳远,我全能选手!”
陆学恺冷哼了一声,泼冷水道:“怎么没见你语文数学英语全能选手啊?”
陆氧哈哈笑起来。
陆选不乐意了:“哎哟爸,你烦不烦啊,受不了你了。”
陆氧赶紧转移话题问:“我妈呢?”
陆学恺回答说:“在你外婆家,等会回去的时候正好接她。”
“哦。”
陆选拱了拱陆氧的胳膊,用嘴形问她:“电脑呢?”
陆氧拍了拍自己的包,同样用嘴形回:“带了。”
陆选满意地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给她。
陆氧拿在手里看了看,草莓牛奶味的,她拆开包装纸放进嘴里:“哪来的呀?”
“班里女生给的。”
陆氧会心一笑:“可以哦。”
车子平稳行驶在高速上,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到湖城。
陆氧隔几周就会回家一趟,一般都是陆学恺接送。
回到家,陆选抱着她的包蹬蹬蹬地上楼回房间。
陆学恺和江玉兰其实心知肚明这姐弟俩的小动作,但懒得管。
“小氧。”江玉兰把陆氧喊进厨房。
“来了。”
“我问郁攸了,明天下午带你过去。”
陆氧点头:“好。”
江玉兰把洗好的水果端给她:“和你弟吃去吧,饭马上做好。”
陆氧端着盘子上楼,陆选的房间在她隔壁,她推开门却没见到人。
她回到自己房间,果然床上躺了个四仰八叉的男孩。
“你在我这干嘛?”陆氧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
陆选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我房里不安全。”
陆氧叹气摇摇头,坐到书桌前。
“哎哟姐。”陆选出声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陆氧回过头,觉得他莫名其妙。
看到他手里拿着那块黑色手表,陆氧提起一口气,扑过去抢走,同时警告他:“别乱翻我包,还有手表是我买的。”
“它自己掉出来的。”陆选眼神暧昧地打量她,“谁啊?你同学还是学长?有我高吗?有我帅吗?”
陆氧不理他:“你再这样电脑还我。”
陆选立刻闭嘴:“不说了不说了。”
“诶,不过你干嘛买个这么奇怪的表啊,指针都没有,怎么看时间啊?”
陆氧随口答:“电子的,摁一下会亮。”
“我靠,这么酷?那你也给我买个,我也要。”
陆氧突然僵住,蹭地一下回过头,问他:“你能看见?”
陆选挠挠头,茫然地看着她:“我串频道了吗?你在说什么?我又不瞎。”
陆氧眼神闪躲,心虚地撇开视线:“没什么。”
陆选惊恐地抽了声气:“姐,你上大学把脑子上坏了吗?”
是啊,确实脑子坏了,陆氧在心里回答他。
江玉兰不上班,平时就照顾姐弟俩。
周六下午,她开车带陆氧去了郁攸的工作室。
今天终于回温了些,陆氧上半身套了件黑色衬衫,袖口有些短。
下车后,江玉兰牵着女儿走进写字楼,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陆氧右手上少了件什么东西,问:“小氧,你的手绳呢?”
陆氧低头看了眼:“哦,昨天摘下来忘记带了,在包里吧。”
江玉兰说:“不要瞎放,好好戴着,你奶奶拿去开过光的,很灵的。”
陆氧应:“知道了。”
她把左手举到江玉兰面前,喊:“妈妈。”
江玉兰看了看,问:“怎么了?”
陆氧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她扯了扯嘴角说:“这件衬衫好像小了,袖子好短。”
江玉兰说:“是哦,要不晚上带你和陆选去商场?”
“好。”
妈妈没有看见那块手表,陆氧确定。
她塌下肩,轻轻叹了声气。
和八年前初来时一样,这里仍旧是柔和色调的壁纸,角落里摆满了绿植。
助理带着陆氧敲开郁医生的办公室门,江玉兰在外面等她。
“郁医生。”陆氧轻声叫人。
坐在白色办公桌后的人起身,朝她笑起来:“小氧,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陆氧在浅黄色的沙发上坐下,回答她:“挺好的。”
说完她自己又笑了:“不过要是真挺好的就不会来找你了。”
郁攸目光温柔地看着女孩:“不好就说不好,在我这里不用在乎礼貌,只要坦诚。”
她坐在陆氧右侧分的单人沙发上,拿出纸笔:“你妈妈说你有点失眠,是因为学习上焦虑吗?”
陆氧没有立刻回答,郁医生耐心地等着她。
几秒后,陆氧抬起胳膊,说:“你看。”
郁攸的眼神闪了闪,问:“怎么了?”
“我上次来好像就穿的这件,现在袖子都这么短了,想和你说时间过得好快啊。”
郁攸掀起唇角:“是呀,你长大了,懂事了,也漂亮了。”
陆氧说:“可是郁医生你好像一点都没变。”
没有指针和数字的表盘,松松垮垮的黑色表带,一块与女孩气质大小都不匹配的手表,如果郁医生看见了一定会起疑。
可是她没有看见。
到底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哪些是她的幻想,哪些又不是,陆氧痛苦又混乱。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睡眠质量也不太好。”她告诉郁医生。
“这很正常。”郁医生说,“焦虑症状现在在你们年轻人里很普遍,主要是自己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陆氧最终还是没能坦诚,哪怕她已经确信自己是个患有臆想症的精神病。
但她不太想和别人承认。
也许面前这位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早就遇到过比她还可笑还不可思议的症状,但对于她自己而言,要说出“我好像能看见一个长得又高又帅的神,他的脖子和我的心脏上捆着一根红色的细线,似乎是某种命中注定”这种话,太羞耻了。
她不想被当成一个犯花痴的少女。
她讨厌再做一个不正常的人。
郁攸和她聊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并不太像一次诊疗,因为她和陆氧还说了很多其他话题,比如今年反常的气温和记又出了新品麦旋风。
最后郁医生给她开了些安眠的药物,告诉她如果失眠已经造成了学习和生活上的困扰可以吃药,但不要过度依赖药物。
陆氧点点头,向她道谢。
“小氧。”出门前,郁攸又喊住她,说,“只有你先向我求助,我才能真的帮到你。”
陆氧愣了瞬,总觉得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知道了,谢谢郁医生。”
看着女孩走出办公室,郁攸回到办公桌前。
她盯着面前的笔记本,撑着下巴陷入沉思,良久后,她打开手边上了锁的那格抽屉,从里拿出一张信纸和一根羽毛笔。
这些物件在手机成为必需品的现代社会似乎是老古董一般的存在。
郁攸提笔,用未沾任何墨水的羽毛流畅地写下一行字符。
信件写完,她放下笔,将纸张对折。
透明烟灰缸旁放着一盒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郁攸拿起打火机,嚓地一声,一簇火苗燃起。
她用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那簇火苗便悠悠飘起,化为一缕拖着尾巴、发着微光的红色生灵。
“帮我带给水系的维衡者郁苍。”
小火灵转了一圈,那封信便像被吞噬一般不见了。
“诶,等等。”郁攸又叫住它,改口说,“还是给他的夫人,风目的主管者扶摇。”
小火灵的头部颤了一下,像是点了个头,随后飘飘悠悠地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