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
手指无意识地松开,袋子里的砂糖橘滚落一地,一旁的护工阿姨惊叫起来,陆氧才堪堪回过神。
“哎哟小姑娘,没事吧?看你脸色有点差。”
陆氧摇了摇头,蹲下身把橘子都捡回来,她把袋子塞到阿姨手里,留下一句“麻烦帮我送给汪奶奶”。
转身之后,她立刻打开手机通讯录拨给江玉兰。
那头接得很快:“喂,小氧。”
陆氧喊了声:“妈。”
“怎么了?”
想起那天厨房里江玉兰对手术的事避之不谈,陆氧握着手机抿了抿唇,灵机一动说:“我刚刚去养老院做了个志愿活动。”
江玉兰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是吗?那你好棒啊宝贝。”
陆氧继续说:“我听那里的护工说,我们家基金会还和他们有合作啊?”
听筒里安静了几秒,江玉兰问她:“你在哪家养老院做志愿?”
“好像叫,泰康?”
又是顿了好一会儿,江玉兰才说:“那没有的事,咱们家主要资助对象是青少年,你是不是听错了?确定是我们心氧吗?”
陆氧哦了一声:“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江玉兰又问了点别的,最后叮嘱完她少熬夜少点外卖才挂电话。
陆氧从耳边拿下手机,双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
越是这样,她越可以肯定。
回程的路上,陆氧情绪稍稍平静了些,她开始在全网搜索有关汪澈救人溺水的新闻。
网页新闻和报纸上的内容都差不多,男大学生见义勇为自己却不幸丧命,结局令人惋惜,
陆氧点开评论区,希望能从这里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一条一条扫过去,发现竟然还有一些批评的声音。
有说男孩不会游泳就别逞能的,有说他这么一头扎进水里太莽撞了,不是正确的救人方法,还有说这篇报道不应该使用“见义勇为”的标签,更有人洋洋洒洒写了小作文批判如今社会过于鼓吹无私奉献的集体主义精神。
甚至有一则一万点赞的官媒热评区里,两个网友吵了一百多楼。
起因是一个id名叫人间四月天的网友说了句“就这也能被媒体夸英雄?被当作正面教材?”。
和他对骂的人id叫古月木白,从文字里看应该是现实里认识汪澈的人,话里话外都在维护他。
虽然到最后两人已经仅仅是情绪发泄下的脏话输出,早已脱离就事论事的争论范围。
出租车平稳行驶,但坐在车上看久了屏幕还是会觉得头晕。
实在是眼花得不行了,陆氧记下这个昵称,摁熄屏幕揉了揉眼睛。
事情发生的时间正好就在她动手术的前一周,如果他就是给陆氧捐献心脏的人,那他和朔是什么关系?
之前陆氧的设定下,应该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可现在出现的最可疑的人居然是个男的?
难道朔喜欢男
不可能,陆氧立刻就在心里否定。
他之前说亏欠,说红线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很难受。
他有什么好对不起汪澈的?
她有太多疑问了,陆氧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里头乱糟糟的犹如一团浆糊。
睡前躺在床上,陆氧想起车上看到的那条微博,赶紧拿出手机搜索古月木白,点进他的主页。
微博简介叫作“酒鬼一个”,具体的年龄没显示,这人又和汪澈什么关系?
陆氧往下翻了翻,内容基本都是晒酒,各种各样的酒,很符合简介里的人设。
有张图片是一个月前发的,画面上的玻璃杯盛着蓝色液体,背景看起来像是酒吧。
评论有人问:“这是哪家?”
古月木白回复:“杭城栖息地。”
“你是老板?”
“对。”
栖息地?陆氧抓了抓头发,那不就是向则驻唱的那个酒吧吗?
那个老板陆氧回忆起那晚他在台上讲话的样子,看上去是个处世圆滑的人,他和汪澈怎么认识的?而且五年前汪澈也才二十左右吧,怎么会认识酒吧的老板?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回合,陆氧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正入睡的时候已快天亮。
做完移植手术后,医生告诉过她,她的脑子里可能会偶尔冒出一些陌生的记忆,让她不用担心和害怕。
但之后陆氧并没有出现医生说的这种症状,虽然很多人都说她的性格有变化,但也可以用年龄增长过了叛逆期解释,而且她的眼前从来没有浮现过什么奇怪的画面,
只是她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她站在一栋房子前,门口有两株茉莉花树,盛开时白花花一片。
她曾经还拿这事问过郁攸,郁医生解答说可能只是因为陆氧被子上的茉莉香,所以让她在潜意识里产生了一些联想,毕竟在她的描述里,那个场景很模糊。
这一晚,陆氧又做了这个梦。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仅把茉莉树看得清清楚楚,还从屋子里听到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她在喊自己回家吃饭。
第二天醒来时,陆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缓了好久才彻底清醒过来。
室友的闹铃突然响起,她吓得心脏一颤,给自己拍了拍胸口,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陆氧换好衣服把包挎在身上的时候,孟雨霏刚洗漱完回来,问她:“要出去啊?”
“嗯。”
“图书馆?”
“不是。”
“哦对了,刘老师的论文你开始写了吗?”
“没呢,我题目都没想好。”
孟雨霏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听说金茗茗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可把我焦虑坏了。”
陆氧对她笑了笑:“不是还有一个多礼拜吗?不着急。”
孟雨霏看她就带了个小小的剑桥包,没装平板也没装电脑,不禁好奇:“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氧愣了一下:“怎么了吗?”
孟雨霏挠挠头:“看你好像不是要出去复习的样子。”
陆氧把围巾系在脖子上打了个结:“嗯,有点事要办。”
“哦,这样。”孟雨霏没再问下去,朝她挥挥手说了声拜拜。
离开学校,陆氧打车去了栖息地,快到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会儿是大白天,人家可能还没营业。
无处可去,也没心思闲逛,陆氧找了家咖啡馆,点了一杯拿铁,准备在这里消磨时光。
某一刻她发呆走神时,想起上一次来附近是个下雨天,留下的记忆也不算是美好。
那个人怎么样了?好久没见了。
终于等到四点多,陆氧动身前往酒吧。
看样子是还没正式营业,门关着,但没锁,陆氧推门进去,里面的人恰好推门出来,她的脑袋差点撞到人家胸膛。
两声“对不起”重叠在一起,陆氧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想让他先出来,却发现面前的人站在原地没动。
“陆氧?”
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陆氧诧异地抬起头,下一秒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怎么在这?”
向则没回答,只是笑了起来,反问她:“那你呢,你来干什么?”
陆氧躲开他的视线,他俩太久没见了,生分说不上,就是有些尴尬:“我有事。”
“来这里,什么事啊?”
陆氧掀眼,又听见向则说:“算了,我不多问了,但你想要来吃饭的话恐怕要换个时间,今天不对外营业。”
“有人包场吗?”
向则摇头:“老胡生日局,今天这儿全是熟人。说是三十三大寿必须全员到场,一定要我来,我今早还在鹭岛呢,中午刚到。”
“老胡?这的老板?”
“对。”
陆氧想到什么,问:“他不会就叫胡柏吧?”
向则挑眉:“你怎么知道?”
陆氧眼睛亮了亮,向前一步,伸手拽住向则的衣袖说:“我就是要来找他,你能带我见一下他吗?”
向则愣愣地点点头:“这倒不是问题,但你要找老胡干嘛?”
陆氧抿了抿唇,收回手说:“你刚说不多问的。”
向则哽住:“好,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