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声轻哝,远远的看着天空,像是说给他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长离缓缓站起身来,微抬了头,目光若有深意望着我的背影道:“小凤凰,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为了,才大费周章地与柳钰斤斤计较吗?”
我收回思绪,勉强笑了笑答道:“看得出和你感情深厚。你考虑到它的安危便杀了那个柳钰,也是顺理成章。”
这一次,他只是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如针芒在背,只好走出船舱暂时逃避。嘴上这么说,暗自却是口是心非。长离的话中话并不隐晦,饶是我平时再笨也听得出来。只是这个男子给予的温存关怀太过危险,一颦一笑都足以让我心慌。
不自觉地想逃离。
我来到外边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在眼睛上搭了个棚,只见此刻的天空被夕阳染上了血红色,桃红色的云彩倒映在海边上,像燃起了熊熊烈火。
岸边,那所谓的夏安坊,也逐渐掀开了神秘的面纱。
然,所谓的夏安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座作坊,分出外坊与内坊,无不是碧瓦飞甍、雕梁画栋、飞檐翘脊相交辉,使人眼前一亮。
绿苏提了盏宫灯走在前面,宫灯的亮光幽幽,她的神情也幽幽。忽地转眸对我道了一句,“小夏,你知道这个作坊里的人,都是干什么的吗?”
突如其来的小夏两字已将我吓得不轻,我来不及问她何故,她却又道:“织梦。”
走在前方的长离忽然笑了,语声中带着万事皆不挂心的淡然:“原来这忘川之畔,已成了织梦鸟的领土。”
这一话落,四周皆陷入岑寂。唯有已抛在身后的忘川海浪随狂风翻涌的悲啸声,一声接一声,一重迎一重,扰得人心亦不得安宁。我怔愣在原地,反复将织梦鸟这三个字念叨几遍(www.biquwu.cn),这才想起从前在烨清那听来的织梦鸟的传说。
织梦鸟一族的诞生,可追溯到鸿蒙之初。女娲上神捏出了形形色色的人,也便有了形形色色的梦境。而梦境素来便是悲喜不定,令人难以捉摸。那织梦鸟因此于噩梦中化出,为了解救被噩梦所困的人们而织造一个美满的幻境,美梦一旦被初醒,织梦鸟便灰飞烟灭。
久而久之织梦鸟的消息传来,六界之中不少贪心之辈为了自己能长长久久生活在美梦之中,不惜各处收罗织梦鸟,并且强行要求它们为自己织梦。数十万年以来,大部分织梦鸟都因此疲惫死去,便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见其踪迹,人们都以为织梦鸟一族就此灭绝。却不想,在荒无人烟的忘川之眫,这个与凡界景致无差的小小作坊,竟成了织梦鸟的栖息之地。
回过神来时,长离已默(www.19mh.com)然地将绿苏望了一会,语声带了点讽刺意味:“婳婳姑娘对小凤凰,委实费了不少心思。”
绿苏果然就是婳婳。
我激切地握住她的手,又想骂她又想打她,更多的却是对她作法的不解。婳婳给我示意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继而以凝重的神态转眸对长离道:“上神别怪婳婳自私,有些事情,是早晚要面对的。”眸底闪过一丝愧色,低估道:“况且这么多年来我们精卫鸟一族受它们的照顾已经够多了。”
我被她神情里的冰冷陡然吓出几滴冷汗。
心中毫无预兆的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目光紧紧盯着她:“婳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婳婳的态度强硬果决,说话的口吻中似乎有难忍的平静:“别说了小夏,我这便带你去参拜这里的女君。”
绿衣的女子一步步走得极快,我的头脑一片雾水,脚步怎么也挪不开。长离已从我身边走过,宽袖乘风,黑发松绾,银色月光下偶露的一张脸惊为天人。他微微侧眸,眼底是轻描淡写的笑意:“婳婳说得不错,有些事情早晚要面对。”不动声色地牵过我的手,语声略带了些痛楚:“不要怕。”
可我心里的恐惧,理应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好奇。
到底是谁在害怕。
这一路上,我和他之间,一片寂静。
穿过无数小桥流水,竹影花姿婆娑。婳婳将我领到了桃林深处一座装横华致的大殿中。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那华丽的楼四周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殿中不点红烛,因而光线极暗。我席地膝坐,诡谲的气氛中,唯见仕女屏风后的女子广袖垂落,长发披泄,如一片影子,妖冶的身影从眼前慢慢掠过,徒留一片凉意。未见其人,便听一声轻笑传来:“来得这样晚,可让本君好等。待会要怎么罚你们呢?嗯就罚你们做个噩梦吧。”
屏风被蔻丹鲜红的指尖轻轻推开,晚霞映辉,织梦鸟一族的女君穿着尊贵的华裙款款走来,衣带当风,步履遗香。
她绕出屏风的那一刻,明明是一袭白衣,这抹洁白却为她平添艳绝妩媚,仿佛天地之景在那张绝代盛颜的映衬下皆黯然失色,颦笑顾盼,眼波流转,端的是风华绝代。
这样子的一张脸
我的思绪在瞬间,毛骨悚然。
洛轻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