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们收了声,纷纷起身与桑焕见礼。
桑焕踏入厅内,也不屑于理会各位姨娘们,视线只紧紧胶在折枝的身上。
这视线太过灼人,以致于折枝不得不自椅上起身,对他福身见礼:“大公子。”
桑焕眯着眼睛看她,视线从她月白色的领口,一路游移至那张姿容姝丽的小脸上停住,像是想寻个什么风雅的话出来夸她,但胸中并无点墨,半晌也只是哑声道:“几日未见,妹妹生得愈发鲜洁了。”
这话听着颇有几分轻浮,引得几位姨娘们的眼风都明里暗里地往这扫来。
折枝微微蹙起眉心,面上的神情愈发淡了几分:“大公子谬赞了。”
她说罢,已行完了礼数,便又直起身来,回身往席间坐落,羽睫低垂,只看着自己跟前的茶盏,不再旁顾。
桑焕讨了个没趣,看着折枝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眼看便要发作。
跟来服侍的慧香骇了一跳,生怕桑焕搅了宴席,最后柳氏却罚到她的身上,忙斟了杯茶双手递上去:“大公子,您先喝些茶吧。夫人与老爷就快到了。”
桑焕听见老爷与夫人几个字,这才冷笑了一声,拂袖往自己的位置上坐落。
只是端起茶盏的时候,牙缝里隐约吐出来几个字:“我看你这贱人还能清高到几时。”
语声不高,只有离得最近的慧香听见了,愈发心惊肉跳,只看着自己的鞋面不敢说话。
桑焕入席,姨娘们的谈笑声便也停了,只自顾自地吃茶。
气氛凝滞了一阵。整个梅园里唯有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交叠响起。
折枝低眉,也从跟前的八宝攒盒里拿起一块杏脯轻咬了一口。
盛京城里的果脯总是腌制得过甜,一口咬下去,怕是要甜倒了牙。便只能这样小口小口地抿着,倒也是个打发时间的法子。
方吃过一小半,桑焕身边的慧香便走过来,将一碟子核桃云片糕搁在她跟前,低声道:“大公子说您爱吃糕点,特地让奴婢给您端来。”
折枝见他如此明目张胆,也有些恼了。
索性将手里的筷子搁下,弯起杏眼看向慧香,不轻不重地道:“我是爱用糕点不错,却不喜欢吃核桃。”
折枝轻轻站起身来,端着那盘糕点往上首的席位处行去:“折枝明白大公子的意思,想必是想借花献佛,又怕我误会了。这才特地送了这一碟子我不爱吃的核桃云片糕过来。”
她说着将糕点放在柳氏的席位上,又笑着拿帕子揩了揩指尖:“如今物归原主,倒也成全了大公子孝心。”
这一顿连消带打的,直接让桑焕青了脸色,重重搁下筷子,再不愿多说一字。
折枝抿了抿唇,打心底对桑焕的行径不屑——这位‘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窝里横。素日也就在院子里欺负女眷,当初到了宫宴上,见了达官贵人,可是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若是谢钰在场,他定不敢这般造次。
折枝这般想着,视线轻轻往东首处的席位上落去。
属于谢钰的那张席位,如今还空置着。
此刻离戌时不过一刻钟的光景了,也不知道这位大人还来是不来。
折枝略往深处想了一想,却轻轻打了个寒颤。
……还是不要来的好。
在这般人多的席面上,桑焕不敢造次,谢钰却是个没什么顾忌的。
若真是当众做出些什么来,她恐怕也没法在桑府里做人了。
正想着,却听一旁伺候的绿蜡唤了一声:“老爷夫人到了——”
折枝忙站起身来,抬眼看去,果然看见稍远处有灯火盈盈而动,不消片刻,便到了近前。
正是一大群丫鬟们挑灯簇拥着桑砚与柳氏行来。其中柳氏手中还牵着府中的小公子,桑浚。
园里伺候的丫鬟们一齐迎了过去,席上的众人也都站起身来,向两人见礼。
两人皆是轻轻颔首答应,又在丫鬟的服侍下,往上首坐落。
其中桑砚环视席间,视线往右手边的空位上顿住,双眉皱起,对折枝沉声道:“钰儿呢?”
这是时隔多日,桑砚与她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