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盘橐城后,班超找来也森,请他派几个人,协助高子陵、祭参和甘英,用了大半年时间,将疏勒周边容易开垦的地方大致踏勘一遍,编成图册。班超没事的时候也和他们一起外出,基本把疏勒国东西南北走了个遍。也森说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即使眼下用不着,以后也会用上的。可是榆勒的心思都在修建王宫上,在汉使帮他丈量土地、编制开发计划的过程,他的新王宫也基本建成。他只简单翻了翻图册,就邀请班超等人登上王宫的大墙,俯瞰内外风景。新王宫的规模显然比盘橐城大多了,围墙顶部比盘橐城略窄,每隔十丈也筑有箭楼,四角的敌楼是凸出去的,有墙垛,也有瞭望台,可向两个方向发弩射箭,外围的防御基本到位,只是里边的建筑,有一些尚未完工。
新王宫的建设速度很快,快得出乎意料。忠介绍说都是番辰负责,宫墙全部在夏季筑成,这家伙不但会带兵,搞建设也是把好手。看得出他对番辰的信任,完全发自肺腑。班超就觉得怪怪的,自从他从姑墨回来,忠对他没有以前的热情了,也不在他面前打问米夏和孩子,甚至连米夏受伤的事都没问过,却无意中想他透漏了一个信息,番辰快和他成连襟了,齐黎准备把他另一个女儿配给番辰。班超不由得为之一惊:莎车的国王,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疏勒的国王和都尉,怎么看都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他一到家里就找来田虑,叫他仔细谈谈番辰这个人。
番辰是也森三个儿子中的老大,中等个头,头顶微秃,比田虑小几岁,兜题时代就当了军侯,也没有太大的罪过,就一直留在军中。这个人脑瓜子很机灵,说话很有煽动性,曾被老都尉黎弇提拔为骑兵校尉。后来,黎弇发现番辰在军中拉山头,并把自己的两个弟弟也弄在他手下,培养自己的亲信体系,就把他明升暗降做了副都尉,将成大调来任骑兵校尉。黎弇死后,番辰本以为自己可以当都尉,不料忠当时特别信任只身抓兜题的田虑,没有考虑番辰。田虑上任后,他也曾出了些不大不小的难题,比如放纵下属夜不归宿,嫖妓不给钱让老鸨追到军营等。
田虑在羌营的时候,这种偷鸡摸狗的坏事没少干,只是后来到了汉营才被束缚,索性给他来个既往不咎,重申纪律,以后违反的重罚不贷,并自己垫钱给老鸨,说以后没名没姓的,不许到军营来闹,进来就给你扔到光棍堆里,让你把一年的活儿都干了。结果当事士兵主动找到田虑请罪认罚,田虑的威信反而树起来了。后来田虑觉得番辰有野心,就重点培养了成大,也不光因为他妻子是成大的表妹,主要是成大比较忠诚可靠。成大留在姑墨以后,忠在番辰和坎垦两个副都尉里提拔了左副番辰,程序上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以忠以往的性格和习惯,军事主官这样敏感人物的任免,似乎应该同汉使通个气,才更稳妥。坎垦是个平民子弟,绝对听话,和士兵关系也特别好,就是谋略差点。番辰眼下自己兼任骑兵校尉,驻扎在西大营,让坎垦兼任步兵校尉,驻扎在东大营。
疏勒军队这种布防体系,承袭了班超原先制定的方案,没有大的问题。至于番辰与忠连襟的事情,还有待观察。眼看到了年底,他决定完成在姑墨时就计划的事情,郑重给朝廷上一封奏疏,说明自己的打算,希望章帝有个明确的态度。由于干系重大,他特别安排霍延和祭参亲自送到阳关,顺便领些经费回来。霍延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好男人,家庭观念重,有一个钱都攒着,舍不得乱花,平时连窑子都不去,班超私下里准他回家一趟。正好高子陵离开于阗快一年半了,广德派人来接,要他帮着筹划己巳(公元80年)春节祭祀大典,就一路同行了。高子陵临走又悄悄叮嘱班超一句:那颗淫痣,不可小觑!
班超暗想高子陵如此看重那个女人的作用,是否有点小题大做呢?过了半晌,门口的卫士带来一个陌生人,说有人给了两个钱,让他来说一句话:与都尉迎亲队伍同路。不用想,肯定是祭参打发来的人。既是番辰纳妾,有可能请汉使撑面子,班超也想借机观察一下番辰。谁知番辰成亲这天,并未下帖,而且除夕的祭祀活动,忠破天荒没有请汉使参加,这就有问题了!
正月初三这一天,班超照例带着米夏和班勇到新王宫给忠拜年,却发现番辰带着他新娶的女人也在场,更奇怪的是忠送去洛阳的质子也回来了。忠与番辰谈笑风生,齐黎那两个女儿在旁边表现亲昵,大的已经快生了,小的巴望着快点盘根生蔓,就是见了班超一家,也不见收敛。喝酒的时候,班超故意提到番辰新婚的话题,说还有一份大礼没有送出,甚是遗憾。番辰只是笑笑,说不敢动汉司马大驾。班超听他特别强调了“汉司马”,以前他们都是称“司马大人”或“班司马”的,从来没有如此称呼,就放下酒盏,不解地哼了一声。
番辰却也干脆,说叫你一声“汉司马”,是对你的尊重,因为你已经不是汉使了,至多就是个客人;早在三年之前,汉朝的皇帝就下令放弃西域,命你回去,你这几年由着性子来,完全是个人行为,我们也给了你很大支持,都是看的国王老人家的面子,你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嘛!今天既然见了,也正好问一声,你准备啥时回去?你走后盘橐城就做我的都尉府了,我也得有个安排不是?国王和你情关翁婿,不好直接问,只好我来当这个恶人了。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再住一段时间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