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忙完了?母亲的遗物都收拾妥当呢?”
正房大院,秦氏一入内,便见吴庆平吴大老爷正抬着双臂,由丫鬟贴身伺候着更衣,丫鬟踮着脚尖,半个身子都倚在了吴大老爷身上,见到秦氏进来,丫鬟双手嗖地一顿,立马往后退了半步,白着脸颤颤巍巍地冲着秦氏福了福身子道:“太太。”
秦氏扫了丫鬟一眼,目光有些锐利,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我来吧。”
丫鬟立马撒腿退下。
吴大老爷轻咳了一声,脸上神色略有些不大自在,不过又很快恢复如常,抬手由妻子伺候着,笑脸问着。
“都已收拾妥当了,母亲的遗物已入库,老爷若是挂念往后便能随时拿出来瞧瞧,西院如今瑶瑶还住着便也没有大动,还维持着原状,刚刚才同弟妹,还有惠儿几个陪着宽慰瑶瑶呢。”
秦氏伺候吴老爷换上便服,又倒了杯茶过来。
吴老爷接过茶啜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神色道:“夫人办事素来周全,我素来放心。”又道:“这些日子母亲病重,又赶上丧事,让夫人劳累了。”
说着,抬手盖在了秦氏手上,拍了拍,想了想,又道:“对了,瑶瑶身子可还好?”
秦氏闻言看了吴大老爷一眼,道:“瑶瑶身子还好,就是依然有些虚,毕竟娘胎里带的病气,怕是往后也就这样了。”
说着,忽而一脸正色的看着吴大老爷道:“既然老爷提起了瑶瑶,其实我也一直想同老爷聊聊瑶瑶的事情,老爷预备日后如何安置瑶瑶?从前瑶瑶还小,又有母亲看护着,我便也放心一门心思扑在了底下五个孩子身上,可如今瑶瑶年纪毕竟渐渐大了,母亲一走,咱们当长辈的还是应当用起心来多关心关心她不是?”
许是见秦氏一脸正色,吴大老爷便也很快认真了起来,想了想,缓缓道:“母亲临走前不是给京城去了信么?”
秦氏斜眼看着他道:“若无回信呢?”
吴大老爷看了秦氏一眼,皱了皱眉道:“瑶瑶到底是他宁侯爷的嫡女,他当年待婉儿便是再如何不喜,也断不会对瑶瑶不管不顾的。”
秦氏却叹了口气道:“可这往年咱们不也给京城那头去了信么,可这两年回信了几回?那宁家若当真愿意派人来接还好,这若不接,老爷可有其他打算?”
说着,秦氏复又叹了口气,而后面上又很快换上一副心疼模样道:“瑶瑶五岁就来了吴家,到底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头,她就跟我的亲生女儿一样。”
秦氏满心满眼全是慈爱。
吴老爷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将茶碗一放道:“我那妹子婉儿死得早,临死前都没来得及瞧上最后一眼,如今她底下只有一个瑶瑶,若是那宁家不管不顾,那我便养瑶瑶一辈子便是。”
吴老爷说得一脸情深意切。
秦氏却道:“只要瑶瑶乐意,咱们便是养她一辈子又何妨,可是老爷,瑶瑶到底年纪渐长了,将她拘在府里一辈子哪成,女儿家该自有女儿家的归宿,若那宁家他日将瑶瑶给接了回去,瑶瑶的大事便也轮不上咱们管,可若那宁家不管不问的,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罢,毕竟如今瑶瑶马上十五,快要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吴老爷一贯不管内宅事宜,府里上下所有事情从来都是全部交给秦氏打点儿,他乐意当个甩手掌柜,这会儿见夫人如此劳心,也如此关心瑶瑶,便沉吟良久,道:“那夫人以为如何?”
说着,沉默片刻又道:“深儿顺儿两个如今也到了年纪,我冷眼瞅着,他们两个对瑶瑶颇为爱护,那宁家若当真不管瑶瑶了,便让深儿顺儿两个娶了瑶瑶便是!”
“老爷糊涂!”不想,吴老爷话刚一落,便见那秦氏苦涩一笑,吴老爷偏头瞅来,只见秦氏淡淡摇头道:“瑶瑶虽看似乖巧,却也是个有主意的,何况她生得那般招眼,深儿顺儿两个到底寻常了些,怕是落不了瑶瑶的眼,何况——”
秦氏说着,语气似有迟疑,挣扎许久,终是脱口而出道:“何况,吴家子嗣单薄,底下也只有深儿顺儿两个,老爷不常念叨着要为吴家开枝散叶么,当然,不是我嫌弃瑶瑶的身子,而是,而是——”
说到这里,只见秦氏神色纠结,苦恼挣扎一番,忽而将牙一咬,似鼓足了勇气似的,双眼直直盯着吴老爷道:“老爷可有想过,若日后咱们当真与那宁家断了关系,老爷将来的仕途该如何?若背后没有宁家为靠,老爷的仕途怕也到头了,老爷便不为自个的前程作想也得为底下两个哥儿着想啊。”
说着,只见秦氏拧了拧帕子一鼓作气道:“二弟前两日巴巴将那刺史大人请入了家中,老爷以为他要如何,二弟精着呢,前脚老太太刚走,后脚便为了自个儿的前程出谋划策,只是,只是那刺史大人上年才刚死了发妻,如今已四十有五有六,比老爷您还大上一二岁,这半个糟老头子般的人呢,二弟也真真是狠得下心来,为了个区区织造府的差事,竟试图想要将瑶瑶往那般糟心处塞,白得让瑶瑶叫了这么多年的二舅,便是光听着都叫人恼火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