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朝被放,还官复原职,更当了天下兵马大都督,但楚之信深知庙堂之上的险恶,他曾经效仿过平诸吕迎汉帝的周勃,而且并没有周勃那样立幼帝握大权的野心,但下场仍是被囚禁十年,族人被流放寒泽受苦。这次天子让他临危受命、总领天下兵马,看似风光无两,实则处处暗藏危机。楚之信坐在案前一边擦拭着宝剑一边暗想:“如果年少天子当真是阿斗,那我倒甘愿做个鞠躬尽瘁的诸葛,十三年前之事从此绝口不提、带入地底;可如果当年之事早已走漏风声,而当今天子的羸弱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引我露出破绽,好将我族一举夷灭,到那时我该如何是好,毕竟十三年过去了,当年手中的筹码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值钱了,而我真的不想做篡汉自立的曹丕,我必须保全我族累世公侯的忠名,难啊,难啊······”正想着,昔日麾下爱将、如今被贬为门吏的韩绥被带进来了。
“楚相······”话还没说完,人先拜倒在地,泣不成声,“您受苦了,都是属下无能,不能救您于水火”
楚之信虽然也想和韩绥抱头痛哭,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将韩绥扶起道:“韩将军,今日我虽官复原职了,但身处的凶险却也不输当年呀,你可敢跟随于我?”
“为楚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只管吩咐,只要我韩绥能做到了,绝无二话。”韩绥擦汗眼泪说道,“只是您为何说凶险不减当年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现在先给我办一件事,”楚之信低声说道:“记住,这件事关乎我全族性命,万不可被人知道。”
送走韩绥之后,楚之信又分别找到了当年跟随他的其他部将,并一一交代清楚,各司其职,至此,楚之信这个天下兵马大都督算是基本建立起了他的中军大营,待粮草一到,即可开拔迎敌。
此时,公事办完,楚之信的心不由得又飞到了极北之地寒泽:二十年前,寒泽四州出现了一个令人闻之胆寒的杀手,他使一柄乌黑的直刀,不问对错正邪、男女老幼,只要价格满意,即将目标的头割下来送给雇主,曾制造了一夜之间杀尽一族五十八口的血案,被人称为食血夜叉。后来,那食血夜叉被刑部设计擒获,押往长安审验定罪,恰逢时任刑部尚书的楚之信莫名地生了爱才之心,因此用一死囚暗中换下那食血夜叉,救了那夜叉一命,食血夜叉被楚之信感化,认他为主,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杀人狂魔,而楚之信的府中多了一个死忠,名曰韩绥。
韩绥换上二十年未曾穿过的江湖人打扮,不分昼夜疾驰北上,累死三匹快马,终于在七天六夜之后进入了舒州境内。他要赶在贾玄的鹰犬之前,找到楚之信仅存的族人,保护他们周全。舒州是寒泽四州中最南边的一州,也是中原王朝的天子实际能统辖到的最北部的领土,过了舒州再往北的三州说是中原王朝的领土,可那里的人只管朝贡,不尊律令,而中原王朝也懒得管。因此舒州就成了寒泽四州中最舒适、最适宜人居住的地方,而舒州也是因此而得名。舒州算是中原和野蛮的化外之地的交界地和缓冲地,这里地形复杂、各色人等齐聚,有为了牟利来做买卖的、有犯了刑律逃跑来的、还有从寒泽其他三州偷跑进来寻乐子的、更有像二十年前的食血夜叉那样为钱而杀人的······
寒泽节镇是为从一品武官,统驭寒泽四州,辖兵八万,对外负责防御极北蛮夷异族入侵,对内负责羁押组织罪犯伐木打猎,供给朝廷用度,其节镇府就设在舒州城正中央,时任寒泽节镇乃是贵族萧氏的庶出血亲萧寒山,萧寒山因出身卑贱,自幼便被送入军营,怎料他习武练兵天赋极高,在军营中吃得下苦,打仗时又舍得出命,竟然一步一步做到了寒泽节镇的位置,彼时不过而立之年。
今年的大雪来的比以往都早,为了不影响贡品的南运,萧寒山亲自去往几个重要伐木场和猎场,挑了几个不听话的罪犯当场割下头颅挂在旗杆顶上,其余犯人见状赶紧埋头干活,再不敢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