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飞雷炮接二连三的轰鸣,经过第一次不幸爆炸后将好几名工匠炸死炸伤的血的教训之后,总算是在铁皮的质量上过关了,所以叶应武还不用担心会被炸到。
明显看得出来对于铁皮桶锻造和火药填装的度把握的不是很好,和刚才那一次相比,这一次飞雷炮轰击的地点更加零散,威力也是有大有小,不过对此叶应武倒还不是很担心,毕竟数百门飞雷炮同时发射的话,这些小小瑕疵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争取改进一下,也没有必要强求。”叶应武看向叶应及,对于这个效果实际上他已经很是满意了,毕竟飞雷炮发射的是炸药包,又不是炮弹,能够达到这个精确度实际上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无论如何,自己也总算是将这个后世曾经光耀一时的重型火器成功复制到了这个时代,也算是为自己北上增添了砝码。而叶应及微笑着缓步上前,更多的工匠跟在他身后。
这些工匠大多数都是社会的底层人士,正是因为遇到了叶应武这样重视火器和弓弩的统帅,并且有曾经亲自领导过将作监的叶应及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现在才能有温饱,甚至还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只不过他们来到叶应武面前,还是有些害怕。
冲着身后江铁使了一个眼色,叶应武笑着上前:“不知道这是哪位研制出来的?”
一名年轻的工匠看向叶应及,叶应及鼓励的冲着他点了点头,工匠方才说道:“启禀使君,这东西是小人和师傅一起研制的。当然,周围这些叔伯同僚也参与其中。”
“哦,你师傅呢?”叶应武有些诧异,这个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岁冒头的样子,能够挑起大梁确实是个人才。
年轻的工匠伤心的摇了摇头,勉强遮掩眼眶中喷涌的泪水:“师傅在第一次射击的时候被炸死了。已经不在了??????”
一怔,叶应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为了天武军,是为了无数将士们而死的,是个好汉,是个英雄。”
作为一个工匠,能够得到天下闻名的叶使君这样的评价,不啻于莫大的荣耀,那名年轻工匠有些震惊的怔在当场,不知道自己应该向眼前微笑的这个叶使君说什么。
之不过叶应武也不需要他再说什么,江铁已经捧着一盘金银过来,还有上好的丝绸,以及盘子最上面金光闪闪的奖章。叶应武亲手从盘子中将奖章拿出来,戴在了那名年轻工匠的胸前:
“你们每一个人,都得到应该有的奖赏。某在这里,向整个工坊的所有工匠保证,只要你们能够研制出来足够强大的火器、弓弩甚至其他任何减轻将士们伤亡、更多杀伤敌人的兵器,更或者其他有利于百姓安居乐业的工具,某都会重重的奖赏你们,都会赐给你们应该有的荣耀!所有为了研制而壮烈的工匠,都将和天武军的战死将士们享受一样的待遇,享受一样的光荣!”
在震惊的目光中,叶应武郑重的冲着一众工匠一拱手:“诸位,任重而道远,拜托了!”
无声的,黑压压一片人跪了下去。
双膝重重跪倒在尘埃中。
从来没有一个人重视他们,除了眼前这个叶使君,他并不是将他们看作奇巧淫技的继承者,而是看作天武军的一员,看作光荣的开拓者和牺牲者。
这是亘古未有的荣耀,让他们值得为之效死。
来自于七百年后的叶应武可以是说是亲眼见到过科技的力量的一代人,所以或许叶应武作为一个文科生,对于科技的能力也就仅限于指导着工匠们制造出来像飞雷炮这样简陋的甚至有些寒酸的火器,但是这并不妨碍叶应武对于科技的重视,既然自己来到这七百年前,既然自己没有后世的科技树可以攀爬,那何不自己种植一棵出来,反正现在大宋的火器已经是整个世界上最先进的,良好的基础底子已经有了,只需要自己细心的栽培。
对于工匠们的奖赏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时代的人们在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最想要做的无非就是光宗耀祖,让在天的列祖列宗能够看到子孙后代扬名立万。
之前叶应武已经解决了这些工匠的温饱,现在无疑又是给他们注入了一剂强心剂,想要名垂青史,想要血食万代?好啊,某叶应武现在给你们这样的机会。
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人影,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霍然转身,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像永兴县大婚的时候那样跪下,而是亲自搀扶起来带头的几名工匠,眼眸之中也有泪珠翻涌,叶应武的声音随之哽咽:“诸位,某叶应武何德何能,能够当得起诸位如此,某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让诸位为了天武军而奋斗,为了这片祖宗万代传给我们的山河而奋斗,不是为了某叶应武一个人而奋斗!请诸位速速站起来,如此大礼,实是折煞某也!”
叶应武的哽咽眼泪当中或许有一些是为了收买人心,但是大多数都是因为心灵受到了深深的触动,这个时代的人民用一言一行在无形感化着他、感动着他,无论是天武军上上下下数万儿郎追随着自己的旗帜义无反顾,无论是永兴县大街上犹如浪潮跪下的百姓感谢自己的大恩大德,无论是此时此刻这些淳朴的、双手长满老茧、衣服黝黑的工匠,他们无声的,将一切都寄托给他。
华夏炎黄民族统治下的时代是不需要向皇帝行跪拜大礼的,这个时代的百姓除非是见到了救命恩人,或者实在是有生死攸关相求,才会使用下跪这种弯腰屈膝的动作。
而现在,就在叶应武的面前,这些天武军依仗的工匠就这么黑压压的跪着,表达了自己对于叶应武由衷的感谢和信赖。
已经见到过一次的江铁,自然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而叶应及虽然有所听闻永兴县万人叩拜,现在这一幕在自己面前再一次真实而震撼的上映,已经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叶应武方才郑重的向每一名工匠一拱手,转身走到叶应及的面前,叶应及迟疑片刻后还是伸手拦住了他:“远烈,你知道刚才他们是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叶应武并没有像叶应及想象中那样满头雾水,而是沉着冷静的回答,“我心里很清楚。”
叶应及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虽然这不算是三跪九叩,但是自古以来我华夏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甚至就连圣人官家也就只是站着参拜,而现在,这些人给你下跪了,是把你当做他们的天穹和大地啊。”
“皇天后土么?”叶应武轻笑一声,“你我兄弟二人,还需要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叶应及怔在那里,片刻之后方才无奈的叹息一声:“远烈,你知道,为兄??????”
停住脚步,叶应武看向这个实际上要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兄长,轻声说道:“兄长,我很清楚,你心里面肯定越不过这个坎,甚至包括爹爹他们,都不会允许我走到那一步,这一次大婚他们几个一把老骨头了还来得比谁都快,此间的暗示我也能揣摩到一二,可是兄长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叶应及回过头,却正好看见那个被飞雷炮轰的坑坑洼洼的斜坡。
叶应武摇了摇头,却没有接着说,有一些事情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清楚的,尤其是像叶应及甚至自己的老爹叶梦鼎这种人,他们从小被灌输的就是读书人为大宋的思想,他们自然不能允许大宋被自家人给取代掉,这是大逆不道。
想过什么?叶应及扪心自问,终究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这种事情也不过就是八字刚刚一撇,还不需要自己来操心,自己需要在意的就是通山县这些极为隐秘的工坊和那些刚刚从贾余丰的魔爪下挣扎出来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