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有五个陌生面孔的过路人在陈家村村口的小馆子吃了点东西,大概是赶路有点乏累,又大概是快到都城心里头有点放松,他们让店家去打了几角酒来喝,这几人酒量还真是好,几角酒不够,再加几角,银子先拿出来放在桌上,店家自然也乐意多跑几次腿。
村里头的酒都是自己酿的米酒,喝口清淡,后劲猛得很,附近的人都知道,可这几个人不知道。
喝到店家将附近家中的酒都拐了来,他们也喝上了头,话渐渐多起来,四肢动作的幅度也大了很多,听得叮一声轻响,有东西掉落在地上。
店家殷勤地帮忙去拣,被其中一人扇了个大嘴巴,骂骂咧咧的说出来的语言,不是中原人能听懂的,偏偏店家听懂了,怔在原地,他没有动弹,直到那个些人又开始要酒喝,店家慢慢退出来,直奔村长家。
陈家村的确不是富阳县原有的村落。
他们从很远很远的北方迁移过来,大宋与金国连年征战,边界的百姓民不聊生,到达富阳县的时候,只剩下了四十七个人,没有一家家人是齐全的,丧失亲人的苦痛在日落月生中慢慢化作开垦新家的动力,他们与本地人融为一体,江南富庶,过着也算吃饱穿暖的日子。
可恨意象是一颗有生命的种子,埋进很深很深的土壤,却总有一天会迎风招展,发芽长出叶子,开出绚丽却靡烂的花朵。
冥冥之中,他们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机会。
那人跑到村长面前说:机会来了,可能也只有这样一次,是老天爷开眼。
村长是村子里年龄最大的长者,也是将那段惨痛过往最铭记在心的,他微微斟酌后说,时间太赶,对方更可能是练家子,不方便在此时出手,需要做个周详的计划。
他取出家中的藏酒,让店家送过去,再详尽地打听一下,既然是到都城去,应该是去办事,有来自有回。
五人喝了村长家的酒连声说好,店家按照村长的叮嘱说是村里还有几坛更好的酒,要过十来天才能启开,领头那人笑开了,说他们过十多日正好要原程回去,还路过此地,记得要将好酒留给他们。
五个人前脚一走,村长将全村子的人都召集到一起,话已经是摊明了说,愿意的人留下,不愿意的人,可以退出,只要不说出去即可。
第一个站到村长身后的是陈平儿的父母,那一年,陈平儿的爹是家中留下的唯一一人,父母,哥哥,姐姐都死在金人的铁蹄之下,只有襁褓中的他被母亲用身体的血肉护着才免遭劫难,被村长一行人带到了南方。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黄昏时分,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站在村长身后,村长前面的一大片地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