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墙角,来到许苏白刚刚所待的位置。
那里落了一块砖头,上面摆着一颗牛奶糖,还有他抽剩半截的香烟。
牛奶糖是留给她的。
云栖久潸然泪下。
她蹲身,小心翼翼地拾起那颗糖,放进口袋里。
香烟还在悠悠燃烧,烟雾细细袅袅。
她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捻起那根烟,凑到唇边,浅浅地吸了一口。
很呛人。
她偏头,疯狂咳嗽。
手机那头,周晴心焦火燎地喊她,叫她别乱来。
云栖久缓过劲来,又吸了一口,这次,总算好受了点。
她说:“我没事。”
生活苦涩,但她还是能收到一颗糖的。
就是那一次,云栖久恍然大悟——那条铁丝,应该是许苏白留下的。
自那之后,她发现许苏白再也没来过天台了。
他把这个地方,让给了她。
她很努力地活到现在。
那个给她一颗糖的人,后来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糖。
云栖久觉得,她或许还能活得更久一些。
被她抓在手里的手机,停止了吵闹。
在她神游的间隙里,许苏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烦闷地撸了把寸短的发,掏出裤兜里的烟盒,敲出一根,叼在嘴里。
“咔嚓。”
打火机亮起,火苗燎上烟草,烧得猩红。
他抽了口烟,吐出烟雾时,仰头望天,脖颈的线条很漂亮。
“今晚的星星挺多的。”他说。
云栖久抬头看了眼,夕阳落下,薄云散去,繁星璀璨浪漫。
“嗯。”她应道。
许苏白问:“我听余灯说,你寒假不打算回家,想跟徐娅去兼职?”
“是。”
“其实去当平面模特也挺不错的,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他提议,“而且,余灯她妈妈一般不在家,你住她那儿,会比较自在。要是无聊了,我住得比较近,可以带你出去玩儿。”
云栖久摩挲着光滑硬实的围栏。
在听到他说,她能跟他一块玩儿时,不得不说,她有点心动。
“我已经跟徐娅说好了,食言不好。”她还是拒绝了。
“行。”许苏白没多说,又吸了口烟。
晚风愈加寒凉。
可能是许苏白在她身边吧,云栖久这会儿竟丝毫不觉得冷。
手机铃声在寂静中响起。
过了十几秒,许苏白勾头问她:“不接吗?”
“不想接。”她说。
“嗤——”他讥讽地笑了声,“逃避顶个卵用。”
云栖久不吭声,也不理会他,垂着小脑袋,往下看。
黑夜中,灯光渐次亮起,看久了,令人觉得温馨。
许苏白大手一挥,夺走她手里的电话。
“喂!许苏白!”云栖久反应迅速,伸手去抢。
他更快一步,按下接听键。
“云栖久!”周晴愠怒的声音自听筒传出来。
云栖久脸色刷地白了。
许苏白左手捏着一支烟,右手伸长,把手机贴在她的左耳上。
“你寒假真不回来?跟谁出去玩?妈妈跟没跟你说过……”周晴噼里啪啦地嚷嚷着。
云栖久嗫嚅着唇瓣,寻不到机会,往她的话里插丨入任何一个字。
许苏白吞云吐雾,瞧不惯她这畏畏缩缩的怂样,在烟雾缭绕中,躬身,附在她右耳边,用气音轻声道:“说话。”
这是一个命令,但他态度却不强硬,莫名给了她勇气。
云栖久一鼓作气,也不管那头周晴在说些什么,自顾自地说出自己的寒假计划。
她刚一说完,许苏白就当机立断,为她按下了挂断键。
所有嘈杂的声音,顷刻停止。
这个乱糟糟的世界,消停了。
云栖久徐徐转头。
许苏白的脸就在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他勾着唇,笑弯了眼,一脸的不怀好意和奸计得逞。
他把手机塞回她手里,右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像是在说: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许苏白望着远处的天空,掐灭了剩余的半截烟,嗓音低磁:
“他们那个年纪的人,思想观念早就根深蒂固了。要是有点儿追求的,还能与时俱进……不过,大多都得过且过,懒得追赶日新月异的新时代新思想,所以,他们只能遵循自以为的、或许与时代不太相符的生存法则来要求你。与其憋着股劲儿跟他们较真,不如先宽释自己。
“很多时候,他们未必是真的在训斥你,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为什么那么不听话,为什么这,为什么那……也可能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控制不住你了。”
云栖久静静看着他的侧脸,杏眼氤氲着一层水汽。
“许苏白,”她说,“我该怎么办?”
他瞥她一眼,“你现在不就在自救么?”
云栖久怔住。
许苏白久久地与她对视,扯唇轻笑:“你这么看我干嘛?被我迷住了?”
“嗯。”她是真的,被他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