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狂,格敏特借着灯笼光,看见儿子全身淋得湿透,木木然走过来,对吹打在身上的狂风暴雨毫不理会,连忙将青儿手中的伞推过去,遮在他头上。司马玉仍是毫无反应,机械木头人似的向前走。
走到屋内坐下,司马玉始终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烛火光。格敏特道:“玉儿,你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了。”司马玉看也不看母亲,只管盯着烛光火焰,似乎里面藏着奇珍异宝。
格敏特见司马玉身子不动,眼珠儿不转,话也不会说了,似被鬼怪魇镇,心下着慌,又不敢强劝,在旁边坐下,柔声道:“玉儿,你有什么事情,换了衣服,再慢慢跟娘说。”司马玉这才抬起头,看了娘亲一眼,仍然没有说话,转身向房中走去。
格敏特坐在堂屋内烛光下,静静的坐着,也似儿子一动不动盯着桌上蜡烛,跳跃烛火映入她的眼帘。过了许久,她如同从梦中惊醒,猛的抬起头,看见西厢房门已开。她走进屋去,看见司马玉又如同一尊泥雕木塑,坐在窗前不动。身旁放着的一碗参汤,显然一口也没有喝过。
格敏特默默的端起那碗参汤,送到司马玉手边,道:“玉儿,趁热把参汤喝了吧。”司马玉没有说话,突然一颗颗眼泪从眼眶滚出,滴落在参汤内。格敏特知道今晚的事情让他受了很大委屈,而他和苏忆荫之间,也一定发生了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她想安慰儿子,又觉得无话可说,也可能是要说的话太多了,不知怎样开口。
司马玉眼泪一流出,埋藏心底的委屈、难过、痛苦,也无法再抑制。突然俯身倒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格敏特紧紧搂住他,柔声安慰道:“好孩子,你不要哭,娘知道你委屈,是娘不对,娘不好,这一切都是娘亲的错。”
谁料格敏特这么一说,司马玉哭得更加厉害,呜呜咽咽,怨愤悲切。一面哭一面不断问母亲道:“为什么她要骗我?我对她一心一意,为什么她要骗我。”
司马玉一边申怨诉恨,一边哭泣,渐渐的说累了,也哭累了,不知不觉,竟伏在母亲身上沉沉睡去。格敏特借着烛光,看见儿子偎依在怀中睡着,俊秀的脸上兀自挂着泪珠,像一个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向母亲哭诉的大男孩。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低声道:“玉儿,对不起,娘亲连累你受了太多的苦。”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整夜的风雨终于止歇,但阴云低垂,比昨天更加沉闷压抑。格敏特将曾儿叫到房内,询问昨晚发生的事情。曾儿不敢隐瞒,正要合盘托出,曾母走进来,在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格敏特连忙制止曾儿,让他先行退去。
曾儿出到门口,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垫足伸颈,神态焦急的向屋内张望。他一边想:这人是谁呀?一边满腹狐疑的走开。他却不知道,这老妇人是居住在城外的蒋英林的佣妇粟妈。
粟妈走进屋内,向格敏特行了个礼,马上道:“夫人,大清早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姐昨晚一夜没有回来。”格敏特先是吃了一惊,随后道:“你不要着急,先坐一坐。”一面叫青儿倒茶,一面吩咐人套车去接刘诚夫妻。
粟妈昨夜撺掇着小姐去见司马玉,自以为做了件好事,满心欢喜。谁料小姐一夜未归。可把她头发都急白了好些,心想,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随便找了个借口,立即上城里找苏忆荫,也亏她匆匆忙忙中找得到司马府。刚到府门口,又这么凑巧,正遇见曾母从家里赶来进府伺候,就跟着她进来了。
粟妈哪里有心思喝茶,满心想立即见到小姐,却见格敏特夫人也满腹心事,只好一口一口的喝茶,降降心头火气。一盏茶快要喝完,青儿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进来,听他们拜见夫人的自称,男的叫刘诚,女的是刘诚的老婆。
粟妈心里纳闷,这位夫人不跟我说小姐的下落,特意把这两人请来做什么?你既是要处理事务,怎么不早让小姐跟我回去。
却听格敏特问刘妻道:“昨天晚上忆荫姑娘见到过你吗?她是不是跟着你回家了。”刘妻不说话,眼睛望向丈夫。
刘诚回话道:“小人确实是府外头遇见了忆荫姑娘,可是她并没有跟着小人回家。”
格敏特看着他道:“你把你们猜测的事情,告诉了她。”
刘诚低下了头,道:“夫人,忆荫姑娘确实是……”
“这件事以后再说,”格敏特打断他的话,苏忆荫身世没有彻底澄清以前,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转头吩咐青儿道:“带他们出去休息。”青儿应命,领着刘诚夫妻退出。
粟妈对刚才他们一番对话,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有一件事听明白了,那就是小姐不在府中,现在下落不明。顿时急得拍手跺脚道:“我的小姐呀,你不要是夜里走夜路,被坏人拐了去…或是在山里遇见了狼吧。要是你有个三长二短,粟妈也活不下去了。”她一边说一边捶胸自责,青儿和曾母在一旁看了,几乎真要以为苏忆荫发生了不幸。
格敏特连忙安慰道:“粟妈你冷静些。忆荫姑娘武功高强,绝不至于被强人所害,山中的野兽也不能伤她一分一毫…昨晚雨得那样大,一定是她为了躲雨,在城中找了个旅舍住下。”
粟妈道:“那我得赶紧去找小姐,要是被夫人知道小姐一夜未归,那可不得了。”说着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