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草下的绿藻被黑得发亮的军靴拨开,露出了清澈的水面。但靴子踩下去后,水底的泥泞会被震起来,将本来清澈的水面搅得一片混浊。四磅炮很小,炮车轮子也很小,进入沼泽深处后根本挪不动。</p>
炮车不重,不过两百公斤。下面插进去一根根的长木,十多个辅兵一组抬着往前走,跟在步兵的后面。根据斥候的一次次报告,当吕策带着军队赶到沼泽中部时候,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彝人大军。</p>
一万多人的彝军在追击中拉成了长长的一线,一千多骑兵和五头战象冲在最前面,咬着邓阿奇的雄字旗。其后是穿着明军制式棉甲的轻步兵,装备了明军铁甲的重步兵走得最慢,刚好处在先锋营的正前方。以为即将冲向胜利的彝人在沼泽里蹒跚前进,一个个舞着大刀兴奋地嚎叫。</p>
吕策找到了那一片线水杉树,他昨天就发现了这一片难得的干地。吕策呼喝着把部队拉了过去,杉树很快被砍倒,它们原先占据的土地成为炮兵阵地。吕策骑在他的大白马上,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三个彝人斥候。</p>
虽然在全速追击,但吾必奎还是派出了一些斥候。当先锋营到达那片杉树林下,距离彝兵只有一里多远时候,这些外围的斥候发现了先锋营。那斥候用小旗将敌情传递回了大部队,先锋营的炮兵则用最快速度将炮车布在了阵地上。</p>
除了这一片干燥地面,附近一两百米全是沼泽。火枪手全部站在水泽里,唯一所拥有的是腰包里的五十份定装弹药。先锋营的手榴弹没法用了,引信一接触水面就要熄灭。吕策现在所凭仗的,只有燧发枪和火炮。</p>
但这已经足够了。</p>
远处的猎物这时也看到了斥候的呼唤,做出了反应。显然彝人还不对南海人的武器系统有足够了解,不认为一千多先锋营战士能对一万多人形成任何威胁,吕策看到八千多轻装和重装彝兵朝这边杀来。</p>
冷冷地看着猎物的靠近,吕策朝全军举起了左手。</p>
“刷刷”的一片响声,是深色军装的摩擦声。一千四百名火枪手将药包咬开,开始往枪膛里装弹。这里没有树林,一片空旷,是火炮发挥的最好场所。炮筒里早已经清理干净,辅兵在炮兵的指挥下将纸袋火药塞进炮膛,压实,装上散弹桶。</p>
等这些动作全部完成后,它们又看向了阵地中间的主帅,等待下一步命令。</p>
大白马无聊地刨着地面的土层,吕策静静地看着彝兵的接近。敌人在沼泽里走得实在太慢了,怕也就和正常的步行速度差不多。这样的敌人不能给先锋营造成任何威胁,吕策要吃一口大的,要靠近了再打。</p>
散弹的射程是七百米,但直到彝兵接近到三百多米外,炮兵才听到瞄准命令。炮兵长开始分配目标,几十个测距兵开始计算,很快就给出了角度。</p>
“偏左七度,炮口正三度!”</p>
“右十二,炮口两度半!”</p>
…</p>
“开火!”</p>
随着这一声命令,从中间依次朝两边传递,火炮一门接一门地拉响了。浓烈的白烟猛地窜出炮口和火绳口,将炮组的操作人员全部罩入其中。炮筒猛地往后一顿,撞上了跑车的后滑轨。厚木桶被发射药释放的巨大压力猛地一推,在飞出炮筒的几十米内碎成了纷飞的木条。</p>
木桶里装着的几百块碎铁块在疾速飞行中散开了,上万块碎铁像一阵最猛烈的沙尘暴,冲向了正淌过来的彝人重步兵。</p>
巨大的破空啸声中,散弹弹幕狠狠扎进了沼泽。远远看去,无数的水花被溅得两三米高,覆盖了阵地前方半圆形的一大片。水花落下,那些重步兵已经倒下了一线。原先站得密密麻麻的区域突然清了个干净,只剩下后面还在前进的彝兵。</p>
吕策现在并不担心战斗的胜利,只怕敌人撒腿就逃,精心布置的埋伏起不到大效果。一轮炮击结束,吕策紧张地看着敌人的阵型。预料中的大溃逃没有出现,彝兵还在朝这边推进,吕策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头。</p>
看来彝人比较骁勇,不会轻易转身逃亡。他们见惯了明军将军炮的射速,指挥的首领显然认为可以在下一次射击前冲进先锋营的阵地。他们越过了族人的尸体,在泥泞中一脚深一脚浅,吆喝着奋力地前进。</p>
见这些彝兵的战斗意志超出了预期,吕策大胆地修改了作战计划,“瞄准来敌后部!”</p>
“左偏三分,炮口上调两分!”</p>
“右偏二分,炮口上调一分!”</p>
…</p>
“开火!”</p>
立在彝兵面前的不是明军,只用了一分钟,先锋营的五十门四磅炮重新装填完毕,再一次吐出了代表着死亡的和杀戮的火舌。沙尘暴越过了前排的彝兵,嚎叫着刺进了敌人的后排。从吕策的位置看不到炮火杀伤情况,但前排的彝兵全都诧异地扭头看去,显然后面的伤亡很大。</p>
吕策用炮弹向敌人说明,逃跑不是一条好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