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太平王那发电机真的装水坝上了？”</p>
“没看到，我没问，大概还在实验。”</p>
董学普刚从昌化回来，和赵武一起走进琼山州西面的小酒楼里。那小店董学普经常来，饭菜味道还不错，不过今天店里有些冷清，六、七张桌子只有一张上坐有客人。董学普走到了靠窗的桌子边上，拉出长凳坐了下去。赵武站在桌子边看了看，没找到掌柜，就朝旁边一个堂倌说道。</p>
“小二，来来，点几个菜吃。”</p>
那小二正和一桌客人说着笑话，突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过来。那几个客人见小二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也好奇地看了过来，看到了董学普和赵武。</p>
没想到能在这种小酒家看到总管南海国政务的北王，那一桌人突然间都有些错愕。</p>
南海国商品经济发达，百姓远远比明人富裕。倘若是个识字的，一个月薪水也能拿到二两左右。所以即便是个刚入门的商号伙计，也能时不时下馆子吃几顿。这小酒馆藏在大街旁边的小弄堂里，不是什么豪华地方。怎么看，也不是堂堂北王该来的地方。那几个客人显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北王是这家小店的常客。</p>
都听说过北王不好奢荣，简朴平易，但没想到在生活细节上都这么大众化。对视了几眼，那一桌人脸上的错愕越来越明显，慢慢变成了一种敬佩。</p>
如果说南海国刚刚成立时候，琼州府的百姓还觉得大明朝才是正统的话。这几年下来，百姓们日益富裕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对新兴的南海国越来越具有向心力。而这几年下来，董学普那处处平民化的作风，公正不阿的执政风格，更让南海国的百姓明白了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p>
那个小二倒是见惯了这两个人，把抹布往腰上一插，从柜台上端起一壶冷茶走了过来，“殿下又来了！今个是四公子请客，还是殿下请客？”</p>
赵武看了看董学普，没有吭声。</p>
董学普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两钱银子递过去。</p>
“今天轮到我了！还是老样子，猪耳朵三两，韭菜炒蛋五两。剩下的弄一罐汤来，啊，多放些盐。”</p>
“我前几天算了算，这回是轮到殿下了。”把茶壶茶碗放在桌上，那小二掂了掂银子说道，“殿下，今天这银钱多了，等下我找你五十文。”</p>
董学普诧异地打量了这个小二一眼。</p>
“价钱变了么？”</p>
那个小二倒是没有用那条抹布，而是用自己的袖子在桌上擦了几下。朝桌子上哈了口气，没看到油渍，这才笑着说道，“殿下不知道啊？南王打仗把商船全部征调做运输队了，估计没半年不能解散。这个月早稻上市，运粮食到两广去卖的船没了，粮食都屯在琼山。米价降得厉害，足足掉了两、三成。”</p>
“米价一掉，肉价什么的都跟着掉。呵呵，我看不等南王把仗打完，把那些商船放回来，这菜肉米油的价钱怕是上不去。我家掌柜前天也降了价钱，如今酒菜都要便宜些了！”</p>
董学普听完这话愣了愣，却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点了点头。</p>
琢磨起这件事情，董学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都没有说话。</p>
要知道，粮食出口，如今也是南海国一个重要的产业。</p>
明朝末年，天下大饥，当然是有小冰河期的原因。但穿越者这些年实地看下来，这种饥荒其实是三成天灾七分人祸。与其说是旱灾连年，倒不如说是水利失修。</p>
比如说，徐光启作为明末少有的技术型官员，就曾以私人身份在北直隶大沽买地建灌溉系统，在北方的荒地上开水田二十万亩。如果徐光启的这种尝试能够得到足够支持，明末不但不会缺粮，而且会人口爆炸。</p>
但显然，这种需要方方面面配合的东西，在大明朝混乱不堪的吏治下是无法发展的。天启年间徐光启离开大沽以后，因为地方豪族的敲诈勒索，因为地方官吏对“无利可图”水利设施的不管理，不修理，这些北方的水田全部变成了荒地。</p>
穿越者用燧发枪打出来的南海国里，却不存在徐光启面临的种种阻力。原先的大明朝，一个县只有一个糊涂县令。而在董学普制下，法律上的开支却从没有缩减过。到了今年，每个县都有了十几个法官。董学普不但指派了十几个巡检轮流调查这些法官的清正，而且也在打官司的程序上，保护百姓。</p>
在这样的公正环境下，情况大不一样。加上穿越者发明的种种半自动化农具，土法化肥，更把建水利开新田变成了一项收益可观的买卖。南海国的农业建设建设，如火如荼。不但有史班和董学普官方组织的大型水利工程建设，也有商号、公司从政府手上买下大片的荒地，建设私营农场。</p>
广西那几十万难民，全部进入了各种农场里，成为了操作农具的农业工人。如果说江南老农一人可以种六、七亩田，南海国的农业工人大量使用牛马，人均种个三、四十亩没问题。到了崇祯六年，南海国的粮食产量，已经远远超过南海国的实际需求了。</p>
这多出来的大米，变成了一种可贵的贸易商品，源源不断地发向灾荒连年的大明朝。但因为庞宁这次抽调了一大半的商船，这条贸易路线突然卡住了。</p>
那个小二所说的，正是这个情况。这种战争期间的运输船队总动员，对商品经济确实是有一定的影响的。</p>
见董学普因为这小事忧心冲冲的样子，赵武给董学普倒了杯茶。</p>
“这吃饭呢，师父别想那些公事了。”</p>
见董学普不回答自己，赵武无奈说道，“其实也还行，没怎么萧条，就是货物一下子运不出岛，都屯在市场上。粮食的话，应该没问题。前几天李家开始收购粮食了，说要赚个差价。见东王媳妇家都大胆吃进，好多商号跟风屯粮。如今米价稳定在原先的八成左右，没有掉得太厉害。”</p>
“玻璃制品向来供不应求，一时半会也没有影响生产，还是有很多商号买去囤积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