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火！”</p>
“放！”</p>
四磅炮炮口怒吼的火舌，在“仙山”山顶上带出了一片片巨大的轰隆声。一百多门火炮装满了散弹，齐声高鸣。这种规模的火炮集群不像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东西，只一顿齐射，整个山头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火药味。</p>
大炮的对面，是漫山遍野像蚂蚁一般冲上来的日本人。炮弹落处，血沫横飞。</p>
开花弹一个接一个地在山坡下面炸响，在散兵阵中炸开一朵朵烟花。有些打在了日本足轻的身上，把那些皮甲和血肉全部炸成了一片模糊血肉。有些在散兵的身边爆炸，射出一些碎铁片，割断那些握着三间枪的手臂，插进肚子中的血肉里。</p>
开花弹炸开后，黑烟开始弥漫在山坡上，一带一带，像是天地之间的柱子，在战场上随风摇动。足轻们举着硕长的三间枪，吼叫着，穿过那些烟尘向山上冲去。他们的身边时不时有红光亮起，把他们的皮甲耀得血红。</p>
而那些瓢泼大雨一样洒向最前排日本藩兵的，则是南海人的火炮散弹。</p>
厚重的竹盾能够防御燧发枪，却没法抵挡炮弹。炮火扫过，厚竹盾在战场上发出巨大的劈啪声。干硬的竹片被直线射来的碎铅块击穿，击碎，变成一些破片。再往前走一些，距离更近了，竹盾手会直接被散弹撞飞，在半空中结束生命。他们的尸体，则会像皮球一样往山坡下滚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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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去管这些尸体。这是十七世纪，受了重伤的人都没法救活，所有的伤兵都被武士们抛弃了。大部队中的日本足轻们低着头，继续往山上冲锋。</p>
每前进一百步，日本联军都要在山坡上丢下两、三百条人命。不过对于一万多人的部队来说，这样的伤亡勉强可以承受，日本人的战线始终没有崩溃。前面的竹盾手每越过一道壕沟，后面就有大量的辅兵用铲子挖垮、填平壕沟。幕府旗下日本联军，像一只缩在壳里爬行的乌龟，缓慢而又坚决地向山顶上压迫过来。</p>
秦明韬骑马站在山顶上，看着顽强冲锋的日本藩兵们，皱紧了眉头。</p>
虽然几十年没有打仗了，但乱世中成长起来的日本藩镇们并没有放弃武道。日本农民的生存环境很差，营养条件都很差，但在这个不厮杀就无法生存的岛屿上，活下来的他们战斗素质不低。这些藩兵都掌握着躲避枪弹的松散阵型，改水军的炮弹并不能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p>
有这样的士兵，有十倍于南海人的兵力，伊达政宗抱定了车轮战的想法。</p>
在“仙山”这边，幕府联军有八万可用兵力。其中两万人被伊达政宗留在了本阵作为预备队，而剩下六万则全部被投入了冲山头。“仙山”的缓坡宽度有限，日本军每一次冲锋只能投入一万多人。但除了第一波冲锋的这一万多人，山下还有四五万人在等待命令。</p>
这么打下去，等秦明韬的火炮打红打软，打到炸膛，日本人还是有生力军可以冲上来。</p>
秦明韬是个事事要夺先机的人，绝不愿意被伊达政宗牵着鼻子走，把自己陷到弹尽粮绝的局面中。不到万不得已，秦明韬是不会拼尽最后一张底牌的，他骑上了马背，朝身边的重甲大刀队大声吼道，“朱伯恩！大刀队上马！”</p>
“得令！”</p>
“赵德！火枪队掩护射击！”</p>
“常文广！停止漫射！掩护大刀手反冲锋！”</p>
赵德愣了愣，还是大喊得令，开始调整射击序列。常文广有些不明白地看了看战场，快步跑到了秦明韬身边。</p>
“殿下，冲上去会出现伤亡，现在这么打不是好？殿下担心火炮打废了？我让炮兵再打慢一点，今天能挺过去！南王不是说，我们只需要守住今天就可以了么？”</p>
看了看越过了最后一道壕沟的日本藩兵，秦明韬怒瞪着眼睛喝道，“我们是来打仗的！要想赢，就要死人！天底下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p>
拔出了马刀，秦明韬朝越来越近的日本藩兵们一指</p>
“大刀队！随我杀敌陷阵！”</p>
回应他的，是一片齐壮的“嚯”声。苦练了一年多的直隶兵们战意高涨，拥到了秦明韬的身后。</p>
他们是北直隶的难民，鞑子数次破关而入，京畿的农庄被毁了无数次。这乱世里，他们本以为自己迟早要活不下去了。前面的未来，似乎除了被鞑子砍死，就是被鞑子掠去成为包衣奴。</p>
但南海人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田地和安全。</p>
他们原先是被盘剥得青黄不接的可怜佃户，但秦明韬让他们成为了挺直了腰杆的自耕农。秦明韬给了这些难民们一个光明的前景，让他们相信，相信有一天他们也会天天喝酒，顿顿喝肉。而每个月发下来的足额兵饷，更是让他们对秦明韬的许诺充满了信心。</p>
在这个时代，穿越者也许不是最好的将军，但绝对是最好的王。</p>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没有选择，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个王，明人们只能臣服。但如果有了选择，便是最老实巴交的农汉，也能判断谁能让自己吃饱饭。原先的历史上，明末的农民们选择了“不纳粮”的大顺王李自成。但在这个被改写的历史上，这些直隶人选择了能给他们未来的秦明韬。</p>
东王世子出生时候的异象，让他们对自己的选择充满了信心。他们相信，自己会成为从龙之人。这片土地上，每三百年就会有一个朝代轮回，大明朝天数尽了。</p>
这一年里，这些庄家汉子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改水军大兵。如今东王指到哪，他们就杀到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