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师爷的一句话吓得江耘不轻。惊声道:“这么多?李大人……”
李知县轻咳一声,略显尴尬,说道:“这个,江大人有所不知,常平仓的存粮,本官接手之时便差了3oo多石,此项账上可查。官场风气如此,城南尚有许多家贫户尚欠着官粮,漕运之时,本官先垫上了,呵呵。”
“怎么欠也补不了这么个空缺啊。”江耘愁眉道。
李知县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耐着性子说道:“江大人,本官今年告老,县里的同仁体谅我的难处,为了让老朽走得风光,将潭州漕运第三的位置让给我,本官亦不能驳了他们的面子,你说是不是?这亏空么,来年风调雨顺补上便是。”
江耘担忧道:“非是下官不懂规矩,开春行新法,这青苗钱俱从这常平仓里出。李大人让我如何……”
“江大人。”张顺德打断了他的话道,“李知县也有难处,为民操劳了数十年,此次退休总要风光点的,不如我们开春之后再想点办法,邻县处也可接济点。”
李知县喜笑颜开,赞道:“老张师爷持重之言甚善。放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开春之后,让县里的富户和商家赞助点。邻县那边本官还有点面子,总归让他们接济点。唔,广开财源嘛。”
江耘无奈,只得点头答应,心中却痛骂这个老东西:“人走茶凉,你个退休的老匹夫有个屁面子。”
四人一番忙碌,签字画押,核对帐目,终于办完了交接。李知县是一刻也不愿多留,拿着交接文书连夜赶往潭州知府卸任。临走之时,对小张师爷道:“张师爷,本官告老还乡,不敢耽误了你的前程,湘县梁大人处我已打过招呼,你若愿意,可上他处。”
小张师爷淡淡道:“李大人有心,多谢。”
看着李知县一骑绝尘而去,江耘疑惑道:“怎么不见李知县的家眷?”
小张师爷叹道:“半个月前便走了,足足三辆大车。”
江耘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好歹把我的青苗钱留下啊。”
张顺德朝小张师爷施礼道:“敢问张师爷如何安排?”
小张师爷道:“我欲回江东的老家。”
“如何不去李知县介绍的梁大人处?”
小张师爷自失的一笑,摇头道:“我却是倦了。”
张顺德看了一眼江耘,正色道:“不如先在此委屈住几日,容我等接手。”
“那是自然。”
送走了小张师爷,张顺德解释道:“江大人,请恕老朽刚才独断之过。”
江耘摆摆手,说道:“我也知道只能这样。便是闹到杨大人处,也逼不出这9oo石粮食来,反坏了名声。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你不知道,他还送我六字真言了。上恭,中顺,下驭。好贵,1oo石一字。”
张顺德一怔,笑道:“这六字直言倒说得贴切。诚然,官场俗规,就是闹到杨大人处也吐不出粮食来,反而让其他四县看笑话。对了,江大人,小张师爷做事不错,你用不用?”
江耘感到奇怪,问道:“有了您。我还要它干什么?”
张顺德沉吟着说道:“从帐簿,档案上看,小张师爷办事利索,手脚却还干净,不似混浊不堪的人,我察言观色,见他身上还存着正气。老朽年迈,新法新制俱都烦杂,只怕力有不逮,小张师爷也许是个好帮手。”
江耘点头道:“这浏阳地面的情况,怕是他最熟,我看可以。不如趁早,今晚你便和他去说说,看能不能留下来。”
当晚,江耘一行人便住进了县衙,收拾妥当后各自睡下。江耘虽然累了一天,此刻静了下来,却是睡不着。独自一人披着外衣来到院中,深冬的夜空寒冷清冽,疲惫的身躯中却有一团热火。待今晚的月色隐去,明日便会来临,他这个历史的偷渡者终于云开日见,会有一个属于他的舞台让他散光和热。
隔日,在县衙之中,江耘见到了小张师爷。昨晚老张师爷的相邀让小张师爷颇感意外,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相对于官员来说,极少留用前任的幕僚。虽说李知县告老还乡,但小张师爷仍然吃不准江耘这个新任者的意思。但接下来的谈话让他感受到了足够的诚意。
江耘开门见山道:“小张师爷可知今年耕牛税收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