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师爷微微一怔,答道:“耕牛税是小税,且并未收齐,每头耕牛三百钱,全县大概在百多贯钱。”
江耘点点头,说道:“耕牛税不合时宜,百姓称之为枯骨税,知府杨大人已废除了。你整理个名册,凡收了耕牛税的农户,俱都退了吧。”
小张师爷吃了一惊,犹疑着说道:“此令在下也知道,乃杨大人爱民惜农之策。只是今日便是腊八,年关已近,粮仓本已不足,库房存银亦不过几十贯,开春之后,尚需大花费,不如待明年在颁行此令,不收便是了。想必潭州其他各县的情况亦是如此。”
江耘见他为自己着想,心中高兴,笑着道:“张师爷言之有理,但本官却有主张,耕牛税既已废除。便退了吧,此惠民之事不可轻忽。银钱之事不用担心,本官自会谋划。若是事急,本官略有家资,可先暂借与县库,等来年还上便是。”
小张师爷心中惊异,做了十数年师爷,还是头一遭听说收了赋税能退的,还是用自家的钱先垫上。实在吃不准上官之意,疑惑之间,扭头征询老张师爷的意思。
老张师爷捧着一杯热茶笑呵呵地点头。他心里可不担心,银钱嘛,他总是不缺的,要赚银钱,他也最在行。
本着为县老爷负责的态度,小张师爷建议道:“江大人,若真是要退,怎能用大人自家的钱,依小可之见,不如去县中富户处周转一下。待开春之后便可行免役法,收上免役钱之后便可还上。”
江耘却摇摇头,笑着说道:“借人的手短,况且本官初到浏阳,岂能行此自贬身份之事。此法不妥,便按我说得办罢。”
小张师爷无奈,只得点头答应。江耘轻咳一声,正色道:“张师爷,留下来协助本官如何?具体情形,想必老张师父都已明言。本官任上,欲作一番事业,正缺年富力强之人,张师爷实是本官之人选。唔,说一句托大的话,一年之后,你会有机会看到一个新浏阳。”
小张师爷胸中起伏,细细品味江耘所说,权衡良久,点头应诺道:“小可不敢推辞。”
正事已毕,老张师爷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江大人,县里的衙役和差人们集合已毕,等着见您这个新知县呢。”
江耘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说道:“两位师爷,随我同去。”
县衙偌大的前院之中,十七八个差人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有的人在谈论新上司,有的人却在抱怨旧主人,急急而走的李知县尚欠了他们一个月的月钱。
江耘宽袍大袖,气势斐然,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院中,恭贺之声扑面而来,钻入他耳朵的却是背后小张师爷的提醒:“江大人,院中之人尚欠着一个月的工钱。”
江耘的脚步一滞,眉头紧皱,心里再次把那个老东西骂了个透,拖欠工钱,十恶不赦,也不回头,低声问了一句:“欠了多少?”
“唔,大概,至少3o贯。”
江耘心中略安右手微抬,众人便安静下来,聆听新官的训话。
“诸位,这一年辛苦了。大家放心,只要做好份内的事,本官不回亏待大家。据我所知,李知县尚欠了大家一月的月银,按理说,这是本官管不了的事。”
众人一听此言,心中暗叫倒霉,把那李知县恨得要死。
“本官却知道你们的难处。所以,这本月的工钱由本官来出。时近年关,每人再一贯钱,置办些年货。”
众人俱都大喜,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虽然不差这么一点银钱过年,但江耘的心意却让众人欣喜。
江耘接下来的话却更让他们吃惊:“从明年起,所有的人月钱加三成,希望大家努力办事,协助本官治理好浏阳县。”
众人轰然叫好。小张师爷却心中惊诧,冷眼看着眼前景象,心中暗道:“若象你这么花销,难不成已和杨大人达成了协议,提高了明年漕运的耗费?”
江耘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接着说道:“杨大人废除了耕牛税,本官决定退回今年本县所收的农户耕牛税,大伙协助小张师爷办好这件事之后便可回家过年,所欠的月钱,也问小张师爷领。”
众差人们轰然应诺,拉住了小张师爷讨要工钱,一时之间,围得水泄不通。江耘则拉着张顺德回了后堂。
路上,张顺德提醒道:“江大人,纵有家财,也经不起这么花销啊。”
江耘笑道:“我自有主张。等过几日耕牛税退了,我们再计议一番。走,去看看王烨的画裱好了没有,那两幅画儿却是难得的很,圣上定然欢喜,希望能在年前送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