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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柳横。
一路上他加倍小心,却是啥事儿也没有。不大一会儿,他便来到大将军葛福顺的府邸。
葛福顺家座落在京城东北的安兴坊,离北门不远。
进了高大的门楼,便有家人回说,大将军刚出门拜客,恐怕没到打起宵禁的鼕鼕鼓不会回来。临走前关照,有事只管跟他堂弟葛老七说。
他一听泻了气。
你道咋地?原来他已听说葛福顺嫌他老迈,特地从老家找来堂弟葛老九,准备让他将来接替柳横的管家差使而让他回家颐养天年。没想这年还没过完,便开始动作了。他叹了口气,找来脸瘦骨枯的葛老九。摸出秘函递给葛老九,叮嘱他千万保管好,等大将军回来亲手交给他。交了这差使,他心里格外惬意,径直朝胜业坊这边而来。
这胜业坊,有北门禁军官兵集聚的青楼“回春院”。
而那儿的当家艺妓留英,是他的老相好。
这几天忙着安排夺秘函的事儿,没空沾她的边,还怪掂念哩。于是,一边走,一边用口哨吹了支留英特别喜欢、坊间新编的胡笳曲《梅花引》。
她在干嘛?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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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逶迤而来。
这悠闲的仪态,引起满街人的注意。别人注没注意,都不打紧。倒是有一个人的眼,着实跟柳横对劲。
他就是“回春院”斜对面的“蔡记”刀剪铺子老板蔡麻子。
这柳横是他铺子的一个股东,也是生意上的好搭当、风月场上的老师。每年年终,要来他这儿结一回账。奇怪的是,去年整个腊月,没瞧见他的影子。这两天,他找了柳横好几回,都没找着。如今,瞅见柳横瞧也没朝他这儿瞧一眼,低头径向“回春院”而去,不仅有点儿奇怪。忙迎过坊道,在道旁一把拦住拉他。
他抬头见是蔡麻子,不觉喜出望外。
原来,这蔡麻子不仅是他的财神爷,还是他的酒友。他也听说了蔡麻子近日有了艳遇,讨了个酷似前妻、却又风情万种的“新娘子”,而原本生意冷落的铺子,新来了一位内掌柜,一下把生意给盘活了。
柳横今儿心情不错,于是就一下改了主意。
他不仅想叨唠“新娘子”一顿,更想听听他这财神爷在女人上有何长进。
他对女人很有兴趣。
尤其是蔡麻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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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新娘子”,蔡麻子脸色大变。
柳横一时也愣了。他不曾想,也不明白这蔡麻子一听他提到“新娘子”三个字,会有如此变化。
蔡麻子见状,赶紧改头换面。
只见他偷眼瞧了一下身后自家吵吵嚷嚷、份外热闹的店面,一把拽过柳横便往“回春院”和它隔壁名叫“裕德池”的澡堂子而来。柳横瞧他的脸色不对劲,当下有点儿纳闷。这蔡麻子久旱逢甘霖,本该高兴才对,怎地给他这么个脸色。再一想,大概是“新娘子”那股浪劲把他给吓坏了。
这一想不禁来了兴致,也就非常乐意地听从这蔡麻子安排,抬腿进了“逍遥池”。
这蔡麻子甚地方不好去,偏偏要把柳横带到澡堂子里来?
原来,他与柳横是扬州老乡。泡澡堂子向来是扬州人的一大嗜好、乐此不疲。而“逍遥池”是京城最大也是最好的澡堂子,为扬州人郝老六所开。说起来,那姓郝的还是他的远房亲戚。因而他俩都是这儿的常客。先到“裕德池”泡它一泡,搓背、推拿外加扦扦脚,然后再去逛“回春院”,最让扬州来的爷们销魂。
就是在“逍遥池”,浴池内外也有数不清的乐子可寻。
不过,这地方又是个是非窝、藏垢纳污的大本营。经营者如在黑白两道玩不转,是别想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逍遥池”很有几个官方庇护人。
而柳横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