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谭晋玄好像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转身就走,没有挂念谭晋玄的那颗摄魂丹。如果一切从开始就是幕后人布下的局,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我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哪怕是赢棋。
桥头那只独目狗拦住了我。
我小时候,每年最喜欢的集体运动是组织村里同龄的小孩儿们,爬上村东头的大柿子树,尽情地摘柿子,柿子装在麻袋里背回家,爷爷放到温水瓮中放两天滤掉涩水就能吃,吃起来甘甜爽口。
那是属于我童年的珍贵记忆。那年摘完柿子,回家时被三爷家的狗咬过,自此留下两个心理阴影。一是怕再被狗咬,二是怕狗被人打死。那时,村子民风淳朴,欺负人的小孩会被家长暴打,而凡是咬人的狗必须由主人亲手处死。
三爷不想杀狗。那天,我爷爷望着我被咬的脚踝上渗出的黑血,去找他的三弟说了一句话:狗最近几天很怪,是不是什么东西上了身。三爷不吭声,去厨房兜了半圈,拿了把短刀出来,那刀锋荧光闪闪,迎风发着银绿色的光。
三爷唤了一声,大黄!那狗就摇着尾巴跑过去。三爷蹲下来,摸着狗头,狗就趴下来伸长了脖子。三爷一刀下去,围着狗的脖子划了一半时竟卡在了狗脖子里。
那条狗没有叫也没有跑,就趴在那,就等在那,三爷抽出刀,又举起,再补一刀。当晚,爷爷让父亲用自行车载着我,去五十里外的镇上去找他的老友谢荣源医生打狂犬疫苗。
后来,三爷将那把刀和狗一起埋在村头的水洼里。听爷爷说,那把刀有个名字叫寒月,刀是古物,三爷没有告诉人从哪里得到的,也不轻易示人。
好狗不挡道。爷爷曾对我说咬人的狗就已经不是狗了。
桥头的独目狗挡住我,我站在竹桥上寻思着怎么处理这条狗。水洼中蹿出来两条黑不溜秋的鱼露了个头又蹦了回去,撩起小水洼扑棱棱的一阵水响。
我察觉到有一个影子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下意识的微微弯下腰耸了耸肩膀,身体做出了一个防守的姿势。
独目狗往后后退了两步低着头摇了摇,身子晃荡了两下,跑了。
狗不是被我吓跑的,是被我身后的谭晋玄吓跑了。待我察觉到异样转身时,谭晋玄已经从裂开的坟墓中站了起来。他摇晃着头,通体发黑,浑身抽搐,像是得了躁动症的僵尸。
“谭晋玄,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我大喊道,“是你就点点头!”
谭晋玄的头从摇晃的癫狂中固定不动了,那是他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争斗。虽然他没有点头,能将头静止下来已经是在抗争,他还是没有力量点头,不是他不想,是他斗不过控制他的东西。
谭晋玄的清醒反抗,若怒了控制他的东西。一层如同蜜蜡一样的黄色液体顺着他的嘴巴涌出来,沿着胸口往下流着,所到之处,皮肤发出滋滋的焦灼声,如同是放在烤炉上烤糊的肉串。
谭晋玄的身体开始向外冒着烟,就像一堆烤焦的肉串忽然被撒上冰镇的可乐,滋滋声中窜起带有咸肉味的浓烟。
“谭晋玄,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我要再次确认眼前的人知否已完全丧失神志。自重回秘境,我的内心发生了改变,面对着“杀”我已不惧,与其让那些生不如死者毫无意义的残活,不如对其痛下杀手做个了断。
与初见时的那个谈吐高雅满身读书人气质,处处体现出贵族范的谭晋玄相比,现在他不过是一具丧失,被某种东西控制的行尸走肉,用机枪扫射也打不死的那种怪物。
杀他用不了我自己动手,我的喉咙一阵涌动,在道观墙角下钻入我喉咙的那条“泥鳅”,我想起来了,它应该有个名字叫黑云。用现代话来理解,曾经这个小家伙是我的宠物。
我的嘴巴微微张开,黑云像是一支利箭蹿出来,射向已经疯魔的谭晋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