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却突听门外一阵脚步声,进来四个人,齐声拍手叫道:“老大,好美的差事。”宇文庆急抬头看,却是钱由基引着三个鸟蛋兄弟涌了进来。头一个是李进财,因五百年来事事背运,件件糊涂,又叫蠢才李。此人上世杀猪卖肉,富甲一方,贪赌成性,喜酒好色,一夜大醉而归,行至街口,偶遇两班地痞厮打,混乱中丧了命。第二个是赵油头,三十多岁,因一个油头而得名,外号赵油头。此人上世为官府幕僚,能言善辩,偏爱事事行捷径,件件出稀奇,后因作奸犯科问斩。再一位是大个黄,粗眉横目,专一在人群中称王称霸,此人姓黄名大壮,只因长的高,都叫他大个黄。此人前世为军士长,临阵之时,截留军饷,畏罪而逃,后被地方强盗伤了性命。
宇文庆见是自家一班兄弟,忙摆手道:“自家兄弟,莫要取笑,快些过来喝酒。”胡梦蝶也整好了衣裳,戏闹着招呼。那三人纷纷围上,沿着石桌坐下,蠢才李就举起一杯酒来笑道:“老大,今天兄弟们听了你的房。这杯酒,叫做合欢酒,定要喝了。”宇文庆道:“杯太小,只用大碗来盛。”胡梦蝶就一旁取出个粗泥碗,倒满三杯,宇文庆一连喝了。赵油头、大个黄又先后劝了几杯,宇文庆又连连喝了,一时气氛热闹起来。赵油头道:“净喝这**水也没意思,不如包个房间唱歌去。”大个黄道:“我第一个举双手同意。”
钱由基道:“本来说好要去的,只是大哥说近来查的紧,也就没找那个事。”宇文庆道:“不出去就不出去了,在家里玩一玩也是一样。”蠢才李道:“要玩便玩玩,我正手痒。”说着从怀里掏出六副牌来扔在桌上。胡梦蝶见了就道:“人家玩四副,你拿六副怎讲?”蠢才李笑道:“四副牌太少,没大意思。我如今正推广这六副的,名叫李氏标准够级。”钱由基问道:“这六副有什么讲究?”蠢才李就摆弄着扑克道:“别的都一样,就是俩大画挤一张大画。”将打法说了一遍。宇文庆笑道:“也别干玩,带上点彩头,只输不赢,改天好喝酒。”众人称好,一时分了两队,却是宇文庆、胡梦蝶、钱由基一派,大个黄、赵油头、蠢才李一帮。才起了第一把,蠢才李就大叫道:“娘的,我到底那辈子得罪你了,牌祖宗,满手就只起一分钱。”众人听了皆笑。两边开起牌阵来,也打也学,也学也打,直玩到午夜才散。
待众人走尽,钱由基问胡梦蝶道:“老大怎么说?”胡梦蝶道:“你哥**嘴倒紧,套了几句,也没结果。”钱由基点头道:“老大是个谨慎的人,不到时候打死也不说的。”二人正说着话,大个黄就去而复来,邀着钱由基去望乡楼夜总会玩耍。钱由基欣然同往。二人到了望乡楼前的大街上,见此处果是热闹繁华。大街两旁,各色萤火虫彩灯高悬,门前小姐往来招手。二人又遇见几个熟人招呼,一一说了话。大个黄道:“兄弟,你说上那家玩?”钱由基道:“我不过出来散散心,四哥说那就是那。”大个黄引着钱由基跳阵子舞,唱会子歌,包了两个小姐,玩到天亮才回。
钱由基与大个黄辞了,先到单位一站,顺路又去见宇文庆。钱由基到了办公室,一问,有人言宇文庆不在,或可到家里寻找。钱由基依言,又来到宇文庆的住处,一处小院两间小房。钱由基推门进去,见宇文庆正在熟睡,并不叫醒只在一旁静坐。一时宇文庆醒来,见钱由基正危襟正坐,急喝个诺道:“自家兄弟,何不叫醒我,劳五弟久等。”钱由基道:“哥哥一向劳神,睡足了才好。我原也没大事,才同大个黄看了会子戏,正好路过。”宇文庆就道:“兄弟看的古戏,还是现代戏?”钱由基应道:“古戏什么看头,包头盖脸,象个铁桶似的,不如现在戏好看。”宇文庆听了,就笑道:“我这也有几本,也是多方收集,才得了这几本,尚且不全。虽是如此,在这里也不多见,兄弟爱看,只管拿去。”宇文庆说罢,就从草忱头下面摸出几本子杂志,递给钱由基。
钱由基接过一看,书有些旧了,揉得也不成个样子,又有些残缺,信手翻来,就忍不住脸热心跳。但见那画中,尽是些女子画像,但见个个红唇一点,黛眉两行,人人袒臂露腿,胸罩护身,尚展玉峰乳带,尽现一身的粉白细肉。看着看着,钱由基不觉入了神,信口道:“真真是些尤物,只恨我生不逢时,没这福份。”又呆看了一时,方合上书,对宇文庆道:“大哥,实对你说了吧,看了心痒的很,恨不得一头就撞出去。”宇文庆道:“人世多变,不想女子也变的这般快,个个风韵有别,不同往日。”钱由基道:“看了虽有别,却无从领略其中滋味,也是憾事。”宇文庆叹道:“阴阳有别,恨天无路。”钱由基叹道:“真又是活作鬼了。大哥,我倒要问问,世上为何女人变化这般快,处处皆成了女人的天地。”宇文庆笑道:“此男子所为也。”钱由基道:“此话何解?”
宇文庆道:“我以前也想不通,只是五百年前,常到阴王城坐客,听隋宫主人说起,现在想想才明白过来。炀帝每毎言他人生欢乐,有人问道:‘为何不爱江山,只爱美人?’你猜炀帝怎么样,他却一笑,言道:‘你们懂些什么,大凡人活一世,或拼杀疆场,或谋划经营,争名夺利,熬尽心血,愁白青丝,皆为欲也。男子如此辛苦,最终是要证明给女子看,讨得女人的欢心。女子梳妆打扮,柔情万种,花枝展招,是为什么?是给男子看,讨得男人的欢心。归根结底,也是一个欲字,此欲又是欲中之欲。你若尽得此欲,还要他欲何来?还争的什么名利?什么江山?我要江山,也为欲中之欲。我是尽得一个欲字,故此江山还要作甚。”钱由基听了,笑道:“这炀帝也古怪,把满世界说成一个欲字,也太过了。”宇文庆道:“说过也不过,你说满世界只有男子或女人会怎样?只怕男子不踏仕途,女子不描粉黛,一个世界怕要变成猪窝了。这世界原本阴阳互存,无阴不由阳,无阳不由阴,说的十分在理。”二人说了阵子,钱由基道:“大哥,停二天,再由我和二哥、四哥做庄。”宇文庆道:“愿赌服输,还是一班子自家兄弟。”又说了几句,钱由基卷上杂志,藏有肚皮里,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