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脚黑泥,一身臭汗的老头?”我内心波浪一动,面带疑惑重复了一回伙计的话。
男子愤愤不已:“我们这是纸张铺,纸最怕什么?脏污!臭汗!糟老头子两样占全了!还在我这挑挑拣拣,说得头头是道,充半个行家。要不是看有官兵大爷陪护着他,就他还想踏进铺子门槛?想都甭想!”
钱忠目光一凝:“官兵护着一个腌臜老头来买纸,真是桩稀奇事。”
“还有更稀奇的事,老头口口声声说自个是位大夫。我们这最不缺的就是大夫和药材,什么样的大夫我没见过,哪个大夫打扮成他那穷酸样。还别说,当天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官兵大爷膀大腰粗,挂着王府腰牌,活像寺庙里的四大天王。谁能扛住那豹子一样的眼神?我愣被他们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男子回想起当日的场面,忽然莫名哈哈大笑起来。
买完纸从铺子里出来,将到午时,豫州的太阳和京城的太阳简直不似一个,抬头看了眼湛蓝清澈的天穹,如同一个锅盖紧密盖着,地底下垒着足够的柴火,一步步地在烧热。
“你要渴了,我们找个地方喝水歇歇。”钱忠道。
“好。”我咽了咽口水,干涩无比,遂闷闷回答。
杏草堂医死豫王妃的丫鬟,封了铺子。来买纸的是袁大夫吗?一身泥汗,听起来极有可能是进山采药归来的的袁大夫。若真是袁大夫,为何有王府官兵压护?如果袁大夫已被囚困,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使他非要来自挑选纸张不可?
袁大夫……
豫王府……
杏草堂……
李文苑被杏草堂医死的丫鬟……
这些究竟有何关联?脑中千丝万缕的细线纠缠在一起,我眼中一片茫然。
四周空气闻起来都是热的,背后感觉汗津津的,贴身衣物因为流汗反而更贴紧皮肉,走起路来极不舒适。
走到街头,一路上钱忠默默地望着我,几回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他的呼吸略显沉闷,因耳力不俗,哪怕街上再多嘈杂的人声,我依然能听出。
钱忠两颊微红,许是被大毒日头晒出来的。
走着走着,眼见一家冷冷清清的小茶馆,正合心意,于是到茶馆里坐下,要了茶与两碟点心。
谁知豫州的茶是磨成粉末放入橘皮、茱萸一起煎煮的,质地黏稠,不大能痛快解渴。草草吃过几口,喝了碗水才觉得舒服了些。
店家上完茶趴在柜上打盹儿,一会功夫已经开始打呼噜。
“再心急,也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钱忠道,“用碗里的水照照你自己,眼圈黑得比眼睛都大。”
“时间紧迫,不容许我慢慢悠悠闲磨。”我望着布匹上压着的纸,心中猜想,袁大夫突然更换纸张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有意,为何偏偏是这种豫州独产,韧而洁,少虫蛀的纸?意在何处……
袁大夫,您究竟想说什么。
“才第一日,任你紧迫,一天还是十二个时辰,多不出一分来。练功可以掰碎时间用,此事不同,别忘了我们身在何处。”钱忠低声道。
“迟一点,袁大公子便一分危险。”
“假使我们遇险,可能他连最后一线生机也没有了。”钱忠有口型道出两个字——“豫王”。